无赖纤墨仅仅瞧着食盒,便已食指大动。

    她也顾不得扯动身上的伤痛,呲牙咧嘴的将食盒挪至与大叔相邻的栅栏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招呼邻舍,“来来,大叔,有大餐了。”

    大叔颇为开怀的走至栅栏边坐下,他在兵营风餐露宿,却也无法忍受牢中饭食。

    纤墨兴奋的将食盒一层层摆置地上。第一层是壶酒及碗碟,第二层皆是堆得满满的肉菜,鸡腿、牛肉、羊肉,第三道乃大钵炖猪蹄汤,两只胖胖的蹄子浸在白乎乎的汤内,瞧着眼馋无比。

    纤墨抽着气,手在不甚干净的衣裳上擦了擦,而后将装有肥硕鸡腿的碟子举在了栅栏边。

    大叔倒也不客气,手亦在身上搓了两搓。笑嘻嘻的将还是乌黑的手穿过栅栏缝隙,拿起一根便啃。

    纤墨忙不迭的将酒倒入木碗,再将盛满酒水的木碗穿过栅栏缝隙,递了过去。

    大叔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接过酒,含着鸡肉的嘴含糊道:“这鸡味道不错。丫头,你别招呼我,你自己也吃。”说完仰起脖子,将酒倒入口中。

    纤墨笑着应声,给自己也倒了碗酒,却发现碗还未盛满,壶便空了。纤墨啧啧摇头,“这安王也太小气了,弄这么点酒来晃悠我们。”

    大叔吞下口中鸡肉,道:“等出去,大叔请丫头喝王都最好的屠苏酒,让你喝个够。”

    纤墨鸡啄米似的点头,乐呵呵的拿起碟中鸡腿就咬。另一只手将一双筷子放在了牛肉碟上,推在了大叔那边。

    大叔啃完手中的鸡腿,还意犹未尽的嘬了嘬手,分明是一副街边乞丐,好容易弄着大餐的满足模样。他拿起竹箸便夹,在连夹了几大口后,方才满意的啧啧道:“这可是喜福楼的味道,不错。”顿了顿,他还是将心中疑问抛出,“丫头,安王与你?”

    纤墨吞下了嘴中鸡腿肉,仔细想了想,“也算有旧吧。来王都途中,月前我在定阳城遇到过他。当时还颇为开怀的一起喝酒吃肉、逛花楼。那时只觉得定王懂吃会玩,也没那些个王爷心机,是位颇合拍的同伴。”

    大叔扯了扯嘴角,有丝嘲讽。王宫长大的王爷,哪位没些心机。

    纤墨又啃了块鸡腿吞下后,叹道:“如今我们的同伴之情怕是到此为止。他做他的司隶刑审官,我做我的谋逆罪臣。”

    小丫头太过简单,理当如此。大叔点头,未免纤墨难受,他安慰道:“丫头,适才大叔在一旁瞧着。倒觉得安王对你还不错,如今似乎还顾及你们几分情谊。”

    若是真如辰锦所言,倒也不枉费她之前信他,当他为狐朋。然而,在满是深坑的妖界,未免再跌入莫名深坑,胆小纤墨再难与之相交。她笑着点头,“是呀,便是为着这顿酒菜,丫头我也得好好谢谢他。”

    丫头倒是豁达,大叔笑得欣慰,道:“大叔今日托你的福,好久没吃到喜福楼的味道。”

    于是两个未有同甘,却一同共苦的狱友,你推我让,将食盒内的美食,包括那满满一钵蹄汤,一扫而光。

    后来的几日里,无有提审,也无访客。床塌上铺着软白的锦被,与脏黑的牢室极不合称。

    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纤墨闲的已快发霉。她斜靠在床塌上与大叔闲聊:“大叔,你说他们为何不提审我呢?”

    大叔莞尔,“你盼着挨抽?”

    纤墨有几分哀怨,“不是,总这样拖着,我心焦。便是一刀下去也痛快。”

    “胡说什么,习惯便好。”他刚入狱时,也是这样。

    纤墨闲闲的道:“大叔,你是将军,这大牢是关不住你的吧?”

    大叔傲然道:“那当然。”

    纤墨奇道:“那大叔为何还呆在这又臭又脏的牢中受罪?”

    大叔目光凛然,沉声道:“大叔还等着朝堂为我洗清冤屈,帝上为我正名,还我白家世代清名。”

    迂腐,是纤墨最先想到的,“倘若几百年后才为大叔正名,或者……”永无正名之日。

    大叔何尝未曾想过,他叹道:“无论多少年,大叔也该等着,此乃为臣为将的本分,更是维护我白家世代声誉。”

    他一身浩然正气守护妖界,却被所守护的妖界关在此昏黑阴暗的大牢中。瞧着如此不堪的境遇下,坐姿依然如松的大叔。纤墨幽幽道:“大叔,你甘心吗?”

    大叔郑重道:“想着能还我清白,保我白家世代清名,我便再无不甘。借仙界之言,此劫乃命中注定。”

    纤墨嘀咕着,“不过是欺世之语。”

    大叔充耳不闻,他何尝不知此中道理。然而,他有他的信念与执着。

    沉静片刻,纤墨瞧着缠在右腕上的锁仙箍,叹气道:“我这劫难不知如何能渡。”

    大叔笑道:“传言,我妖界帝师宁永,炼制出名为锁仙箍的法宝,修为不高的仙家都无法逃脱它的束缚,被缚住之后无法使用法力,想来便是此物。”

    纤墨睁大双眼,目光灼灼道:“大叔是说,这是你们帝师炼制的。”

    大叔点头,“是。”

    纤墨双目放光,兴奋道:“那找他定能解开此禁制。”

    “是,丫头是想逃?”

    大叔果然通透,纤墨毫不犹豫的点头,“恩,大叔不会阻止我吧?”

    她自然想逃出此牢狱。这几日,她大部分时间皆在睡觉,睡的太多,梦也太多。她总是梦到师门,梦到师父、师姐、师兄、师弟,更梦到他们来带她回师门,而她却被各种怪力所困,最后在焦急挣扎中惊醒。

    大叔敛色摇头,“你这丫头身份立场本就与大叔不同。”

    纤墨笑了,还不算太迂腐。正想着如何见到妖界帝师,如何能解开禁制,一道淡绿色身影立于她的眼前。

    纤墨呆呆的看着眼前俊美绝伦的男子。那双斜插入鬓的剑眉下,一对深邃的丹凤眼中噙着激动。

    男子魅惑的薄唇轻启,“三师姐。”

    纤墨还有些迷糊,似又在梦境,瞧着眼前小师弟的无双模样,戏语脱口而出:“欲火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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