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翼双门并不出名,便是翼双门门主月神的名号在妖凡两界知道的也不多。但提及月老,天上人间可就无妖不知,无人不晓。而月老却仅仅是翼双门下翼圆堂牵线使的统称。

    受天命而生的月神,司掌仙妖凡三界姻缘,内心深处始终有颗做逍遥散仙的心,却被三界繁多的姻缘事务他压的无处喘息。于是月神学起是那些个天尊满仙界收门生,创立出专司姻缘的翼双门。

    翼双门设有双正堂及翼圆堂两堂,分别由月神的亲传大弟子青绦及二弟子季风担任主职。

    翼双门门中仙者众多,然而真正由月神亲传的弟子只有四名。

    亲传弟子如此稀少,并非月神只选择资质为万年不遇的弟子进行传授,主要原由还是月神常挂嘴边的那句:“教导弟子太过淘神,还不如处理门中事务来得轻松。”

    是以门中其他仙者皆为自带仙术入门,入门后,再由他的两位亲传弟子传授些处理门中事务所需的仙术,即可迅速挂职上任。

    招揽此类仙者入门,乃是月神最为得意的创举。面对逍遥自在常来串门的月神,太乙天尊将心中疑团抛出,“你如何使得那些有些修为的仙者,心甘情愿的效力于你翼双门下?”

    月神捻着未生须的下颚,笑的高深,“世间最美之事莫过于男女之情,为这些有情男女牵线搭桥,促成鸳盟佳话,不比你浑浑噩噩的渡过漫长的岁月来得圆满?”

    太乙天尊嗤笑,“你翼双门借天定姻缘之名,毁去多少鸳鸯盟誓,天下间多少怨气因此而生,何来圆满之说?那些仙者聚在你翼双门,大抵是为了有一手可供磕牙的闲事,正好打发仙家这漫长的时光。”

    月神并不否认,笑得无赖,“一举两得,一举两得……”

    依照月神的打算,门中有两大亲传弟子,一位主理门中事务管理,一位处理牵姻缘之类的门外事务便已足以,他这门主自能逍遥于天下,可偏偏后来不得已又收了两位小弟子。

    先说这三弟子纤墨,三弟子纤墨乃是翼双门中最为幸运的存在。只因其还在襁褓中时,即被月神所捡。而月神偏偏又被老友所坑,才有了这三弟子的挂名,月神每每想起,都悔之不已。

    想当初月神棋瘾又犯,只是门中却无有与他棋艺匹敌的仙者,是以他准备出门去寻老友厮杀个酣畅淋漓。

    月神这才驾鹿辇腾空而起,便瞧见翼双门山脚有一团淡淡的仙气,他初初以为是哪位刚飞升成仙的仙家来拜访与他。想着指不定又可为门中招揽为新的牵线使,是以他嘴角含笑的定住辇车。只是精光细瞧之下,却是个白色襁褓裹着一粉嫩小娃,放在一精致的雪藤篮之中。

    月神一时兴起,飞下鹿辇。小娃全身被素云布缎包裹的很好,只露出胖胖的肉脸,口中吐着泡泡,不哭不闹的瞪着俩乌溜溜的黑眼球盯着上空。见着月神探头打量自己,竟奇异的露出无齿的笑容。月神内心有片刻柔暖,俯身蹲下,微笑着用手指轻点娃娃的粉润下颈逗弄,“你是哪家的娃娃呀,为何在这里呀?”

    小娃自是听不懂月神的言语,只被月神的手指逗得咯咯直笑,扭动着小身子欲挣扎出襁褓的束缚反抗一二。

    月神用神识探了四周一圈,并未发觉有陌生仙家在附近。雪藤篮周围散落了些黄色的符纸碎片,月神略略扫过碎片上咒文,已识得正是此咒文力量将小娃带至他翼双门脚下。

    月神依然笑着逗弄小娃,口吻却带了丝怜悯,“你是被丢在这里的吧,真是可怜哦,爹娘都不要你了。你怎么还笑?”

    小娃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觉得颈下痒痒的,咯咯笑的更是欢快。

    月神认命的在雪藤篮与小娃的襁褓里一通翻找,果然从小娃的襁褓内翻出一块白缎,白锻上写着小娃名唤纤墨,出生于九月之前。爹娘因故魂飞魄散,无法抚养她长大,是以临终前,施法将她送离,盼有良善的仙家能收养这可怜的女娃。

    月神嗤鼻,这小娃生为仙体,可见这小娃的爹娘也定是对仙家。在如今祥和一片的仙界,正当年的仙家若是魂飞魄散,不知犯了多大的罪责,是以白锻上才连爹娘的身份都不敢署明。只是他最近从未听说仙界哪位仙家魂飞魄散,更别说还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孩。

    良善的仙家收养这可怜的女娃?他良善吗?月神更是嗤笑,世间多少生死爱恋,皆被他那姻缘天定的大棒无情打散。若非如此,他如何牢坐三界姻缘掌司之职。再者他翼双门管的是婚前姻缘,这婚后产物他管不着。

    先不说小娃来历不清,便是将小娃养大,得费多少心力,他翼双门可不收包袱。他一本正经的念道:“小娃娃,既与本神有缘,本神便送你一程,愿你遇到位良善的仙家收养与你。”说着将白缎重新放入襁褓内,准备催动法术,将这小娃娃送离翼双门。

    篮中的粉嫩小娃只眨巴着俩黑珍珠似的眼球,蠕动着小粉唇,好奇的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雪藤篮悬空而起,在月神的手掌推向雪藤篮的前一刻,他收手了。

    月神此番出门正是欲去寻老友紫微大帝斗棋,虽是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友,但他依旧看不惯老友成日端着一张宝相庄严的面孔,若是将这不知事的婴孩送与他收养,也不知他那份假模假样的镇定是否还能绷住。

    月神仿佛已经瞧见了老友脸上的庄严已气急败坏的崩塌,心中越想越乐,“小娃娃,你我有缘,本神与你寻个好去处。”说着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提起篮子,驾辇而走。

    以往两三个时辰的云程,月神愣是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紫薇大帝的紫禁山,将幽怨的飞鹿累的趴在地上喘气不止。

    月神是紫禁山常客,熟门熟路,不用门口小仙童通报,径直快步往里走。

    而门口小仙童也太熟悉这位常常不请自来的月神,非常识趣的在后高声禀告,“我家大帝正在紫和殿中……”

    月神点头表示知晓,瞬间移动到紫和殿外,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举着装着小娃娃的雪藤篮嚷声叫道:“紫薇老弟,看本大神在你家山下捡到了什么。”

    紫和殿中,紫薇大帝端坐上首,连眼皮都未抬。

    月神大咧咧的将雪藤篮放置在紫薇大帝正在阅览的公文上,“在你紫禁山脚捡着的,瞧着小鼻子小眼睛,跟你还有几分相似。莫不是你私生的小娃娃?”

    月神砸吧着嘴继续啧啧道,“这么小的娃,你怎么舍得,造孽哦。”转而神秘的压低了嗓音问道:“到底是哪位红颜,不但与你行了双修之事,还生下这双修之果?是你门下的仙娥近水楼台?不能够呀,先不说她们的容貌长相你是否瞧的上,就你这脸上成日挂着的冰块,她们便是连靠近都不敢。可是渤海湾的龙公主?也只有她……”

    许是有些饿了,之前逗弄她的古怪大叔如今并不睬她,而另一大叔脸色不好的微皱眉头。小娃娃有些委屈,咧着小嘴哭的响亮,只是未见泪水。

    “莫哭,莫哭,本大神定为你讨得公道。”月神幸灾乐祸哄声道。

    紫薇大帝懒理月神的胡诌,直接动手翻起襁褓。小娃娃更为不满,那小嗓子扯得似要将房顶震破。

    月神忽想起小娃胸口的白缎,脸色一变,急着提起雪藤篮,抱着往旁边的大椅上一坐,佯作控诉,“你想干嘛,这好歹是条性命。我仙界不是那人间,私生女什么的也不是大事,啧啧,这么这粉嫩的小娃,你也下的去手。”暗暗寻思如何将那白缎无声的毁尸灭迹。

    “紫薇老弟,不是我说你,你也真真心狠。这么个小娃,便是当养只小猫小狗在身边,能费多少事。是不是呀,小娃娃……”说着又逗弄哭泣的小娃娃,趁机摸上小娃的襁褓,不动声色的用广袖遮住手下动作。

    总算被搭理的小娃娃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只是哭声依旧响彻大殿。

    紫薇大帝淡淡道:“送你养了。”

    “……”月神手下一顿,抬头佯怒道:“本神岂能做出那分离骨肉的恶毒之事,这可是要遭天谴。”

    月神正忿忿的表示自己受到侮辱,不妨手中的雪藤篮被一股大力,吸离了他的双手。月神反射性向雪藤篮抓去,却发现大椅的扶手上多出了两道金光,牢牢的缠住他的双手无法挣脱。

    月神属文职,不比紫薇大帝这种武职,比拼打斗仙法只有认栽的份。

    而缚住他的正是他翼双门独家金蚕绡,百年才出一丈,极为珍贵。此绡不惧三昧真火,更不惧刀剑。早年间,被紫薇大帝诳来一丈,如今倒成了制住他的法器,这让月神更为气恼。大声嚷嚷道:“死冰块,你竟敢用我的金绡对付我,你就等着你这风流韵事传得天下皆知。”

    那边雪藤篮早稳稳的飞到了紫薇大帝的案几上,小娃娃似乎认为飞起来有些趣味,停止了大声哭泣,瞪着一双水眸好奇的打量四周。

    紫薇大帝对月神的咧咧充耳不闻,径直向小娃娃的胸前翻去,果见写着小娃身世的白缎。他暗自嗤笑,月神那一番欲盖弥彰的抢夺,他便知道这里面肯定藏了东西。

    紫薇大帝举着白缎,似笑非笑的缓缓道:“爹娘魂飞魄散,只是本大帝还好好的活着。”

    月神僵住,梗着脖子道:“这小娃娃是在你山脚下捡着的,指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作为捡着她的你,似乎跟这小娃娃更有干系。”说着从篮中捡出一片有些枯黄的桑叶,拇指与食指搓着叶柄左右旋转,凉凉道:“这边春山上的桑叶,为何在这小娃娃的篮里?”

    月神的翼双门坐落在边春山上,边春山上满是桑树,飘落一两片枯叶在小娃的篮里也是正常。月神暗恼,忘了这是偶尔客串刑讯职责的大帝,细致入微的观察事物已是习惯。

    月神嘀咕着,“本神怕小娃娃饿了,用这叶子喂她。”

    紫薇大帝双指却依然搓着叶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哦……”

    月神有些绷不住,干脆耍起无赖,“不管了,反正小娃娃是交到你手上了,你是扔是养,本神一概不问。本神今日还有其他事,快放开本神,误了本神的大事,你担当不起。”

    紫薇大帝闲闲道:“去找太乙天尊下棋?”

    月神噎住,他的确有这想法,顺便再磕一磕今日闲事。

    还未等他想到托词,紫薇大帝道:“不如你我棋盘上赌一局如何?”

    能够赌棋,便是真遇上大事,月神也会置之不理。他斜倾着身子、两眼放光的盯着紫薇大帝,表示愿闻其详。

    紫薇大帝缓缓道,“一局定胜负,谁输了,谁便收养这娃娃。”看着月神张大的嘴,紫薇大帝淡淡的继续下重注,“并且收这娃娃作为亲传弟子。”

    闻言,月神心中一跳,赌棋一向是他的最爱。可如今却以这小娃娃作为附加,显然是给他挖下深坑。

    紫薇大帝不给他犹豫的时间,斜挑着眼眉讥道:“怎么?怕输?”

    “谁怕输,本大神是怕你输了不认账。”月神激动的跳脚,想他月神之前与这厮对弈,虽是十下七输,可那也是他很多时候没有真正走心。若真要认真起来,他还不信赢不了这厮,这坑还不知道为谁挖的呢。

    紫薇大帝宝相庄严的点头附和,“那就签下契约。”既然深坑已经挖好,便再加道符咒,将爱耍赖的月神死死埋住了。

    契约是紫薇大帝座下的参知文书紫北所拟。

    月神拿着契约装模做样的随便扫了扫,找茬道:“紫北是你的文书,这契约不公平。”

    “你拟?”紫薇大帝反唇道。

    老实的紫北在一旁苦着脸,“小神怎敢在契约上作妖,月神若是不信,可请得文曲星君来鉴定。”

    月神即不愿费神写那些文字的东西,也等不得文曲星君鉴定。哼哼道:“得得,本大神边姑且信这一回,你若敢糊弄与本大神,哼哼,本大神可管不得你主子是谁。”

    紫薇大帝撇嘴懒得理会,只等赌棋完后一并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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