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中,天色完全放亮,可以清晰的俯瞰大局,周围再看不到一根鞑子的人毛了,徐长青这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早在丑时初,徐长青就得到了前方夜不收们传回来的消息,镶白旗早已经溃不成军,漫山遍野的逃亡一片,但徐长青并未因此便有半分怠慢。

    太祖有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君不见,古往今来,有多少豪杰之辈,都是在即将登顶的前夕,大意失荆州,阴沟里翻了船

    主要是徐长青也有些搞不明白,就算多铎和镶白旗主力已经是惊弓之鸟,可不能连点像样的反抗也没有吧

    “驾,驾”

    这时,几匹快马飞速的从西南面奔来。

    等他们靠的近了,徐长青看到来人正是吴三辅。

    “大帅,大帅”

    吴三辅兴奋的急急奔过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却是飞速翻身下马,贴在徐长青耳边低低耳语几句。

    “嗯有这事,准确度如何”

    徐长青闻言被吓了一跳,忙看向吴三辅。

    吴三辅也缓过来些,嘿嘿一笑“大帅,八九不离十卑职抓到的那个汉军旗奴才,妹妹是多铎的小妾,一直伺候在多铎身边,多铎昨天上午就不能说话了,中午就开始昏迷不醒。那奴才马上就过来了,您可以亲自审问下。”

    徐长青缓缓点了点头,很多东西一下子串联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镶白旗昨晚败的这么没力道,原来是多铎出问题了

    “镶白旗主力现在逃到哪里了”

    “应该在利津附近,至少还有五六千人,他们应该想往济南逃。但他们有点凶,咱们的人不敢靠太近,消息不够准确。”

    吴三辅说着,也有些无奈。

    徐长青点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模范军现在的夜不收体系,借着大势打点擦边球还行,可真要跟镶白旗硬刚,针尖对麦芒,哪怕镶白旗现在已经如丧家之犬,还是不行

    此时一个成熟骑兵的培养,真的比后世的飞行员也不逊色,模范军需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啊。

    又与吴三辅聊了一会儿情报部署和汇总的情况,让他先去休息会儿,徐长青有些疲倦的揉起了太阳穴。

    此时把多铎赶跑,尤其是多铎病重,不论对模范军还是整个大明而言,都是顶好的消息。

    但是,有得必有失。

    事情到此时,变数也是越来越多了。

    多尔衮兄弟和清军主力强攻海城,非但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反而是吃了一肚子委屈,尤其是多铎这厮,居然被搞病了。

    他们这些怨气,在海城肯定是发泄不了了,那必将会转移到其他地方

    “大帅,昨夜的战报已经清点出来了。”

    这时,李岩拿着一叠战报文书,快步朝这边走过来,脸上虽是略有疲惫,可精神状态极好,显然心情不错。

    徐长青笑着跟李岩聊了几句,仔细查看起战报来,但看了片刻,眉头便是微微皱起来。

    昨夜一役,模范军共缴获首级近四百级,其中,真奴一百二余级,蒙古人七十多级,披甲人近百级,并且收缴战马三百多匹,死马二百多匹,还有六七千汉人奴隶,男女差不多一半一半。

    还有一百多头牛,两千多只羊,各种兵刃、铠甲、物资无数。

    模范军这边,阵亡者尚不足百人,重伤者只有不到三十。

    这绝对可以说是一场大胜,但徐长青却怎么也有点高兴不起来

    李岩很快也发现了徐长青的面色不太好看,瞬时也回过神来,小心道“大帅,您是担心,镶白旗主力并未遭到重创”

    徐长青笑了笑“军师,此事你有何看法”

    李岩对此显然也早有准备,沉吟片刻,恭敬道“大帅,以属下的意见,我模范军此时还是不与清军主力硬碰硬为妙,甚至,马谷山那边的清军粮草营地,暂时也不能动手”

    “嗯”

    徐长青陡然也回过神来“军师,你的意思是”

    李岩微微苦笑“大帅,属下知道您是悲悯天下的英雄,可此时,咱们有多大的胃口,便是去吃多少饭。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啊”

    虽说对时局充满担忧,但徐长青并未冲动,还是采取了李岩的建议,先安抚内部。

    当日,徐长青便在海城举行了盛大的胜利庆祝活动。

    老百姓们虽是关心时局,尤其是海城的老百姓们,许多都是军属,在这方面更为敏锐。

    但这种东西,关心是一回事,真正了解、通透其中核心,掌握到其中脉络,俨然是另一回事。

    模范军此时的战绩和收获就摆在这里,连镶白旗的鞑子都退兵了,徐长青也毫不吝啬封赏,许多人家都是得到了牛羊肉,再不济也能得到些马肉,这让无数的海城百姓都是沉浸在了大胜的欢欣鼓舞中。

    而徐长青也是利用这个机会,深入到百姓们中间,开始详细摸排混进海城内的诸多不稳定因素。

    同时,对外部持续加大侦查力度,尽最大努力得到第一手消息。

    “救命,救命啊,啊”

    “哈哈,小娘皮,你还想跑看爷我怎么收拾你”

    “畜生,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啊,啊”

    “卑贱的尼堪,反抗者杀无赦”

    “主子爷,您瞧这边,这是奴才特意为您准备的两个妞,听说都是那什么鲁王世子的宠妾”

    “哈哈,狗奴才,你有心了。”

    “”

    二月初七日傍晚,兖州已经沦为一片火海。

    纵然鲁王最后也发了狠,颤颤巍巍的拿出数万家财支持防守,可面对清军主力如林如海的冲击,他们终究没有挡住

    清军主力申时初才攻上了南城头,但不到一个时辰,鲁王府便是被攻破了。

    随即,兖州城沉沦为人间地狱

    不过,此时兴奋的都是清军的中下层,多尔衮、代善、济尔哈朗、阿济格等诸多满蒙王族,此时并没有进城,而是聚集在兖州城北的中军里,紧锣密鼓的开着紧急会议。

    没错。

    镶白旗主力溃败海城,多铎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到这边来。

    此时,兖州城方向人声鼎沸,兽性在无限制的蔓延,可这正白旗王帐里,气氛却是压抑的可怕。

    便是代善、济尔哈朗、阿济格都是大气也不敢喘。

    大清国走到此时,不是没有流血,不是没有牺牲,也不是没有爱新觉罗家的王族阵亡,但那至多也就是个小偏支。

    然而此时

    大清的核心王族,太祖的嫡亲血脉,当今摄政王多尔衮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豫亲王多铎,居然

    关键是这已经不是多铎的问题了,而是直接关乎到大清的核心命脉,大清的国运

    多尔衮脸上阴翳的快要滴出水来,野猪皮般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不少白丝,眼眶也深深塌陷下去,充满无言的疲惫。

    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也是愈发的沉稳,淡然却又冷漠的扫视帐内众人。

    济尔哈朗忙看向代善。

    代善也几乎在同时看了济尔哈朗一眼。

    两人一个眼神交流,代善很快又垂下了眼皮,俨然不想出头,一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架势。

    济尔哈朗不由深深叹息一声,强自打起精神来道“摄政王,豫亲王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不会有大碍。而且,镶白旗主力未损,形势还并未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我大清,必须要振作啊”

    多尔衮缓缓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任何表态,转而看向了代善,嗓音略有嘶哑的道“二哥,我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不知二哥可有什么好建议”

    代善早就料到多尔衮不会放过他,也不纠结,抬起眼皮道“摄政王,奴才也认为郑亲王说的不错,此时形势的确危机,可并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大清此时已经攻克了济南、兖州两座大城,县城几十个,收获人口物资近百万,完全符合我大清在入关前的战略筹谋,现在嘛,就看如何取舍了。”

    济尔哈朗愣了片刻,很快也回过神来,拳头紧紧握起来。

    说到头,这姜还是老的辣啊,怪不得代善这老东西一直屹立这么多年。

    阿济格已经捕捉到了什么,却还有些雾水,下意识道“二哥,您的意思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汇聚到代善的老脸上。

    代善笑了笑,显然并不想出这个风头,低眉顺目的看向了多尔衮,“摄政王,此事,还要有您来决断才行。”

    多尔衮牵强的笑了笑,“休息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之后,咱们继续商议”

    说着,多尔衮却是很虔诚的对代善和济尔哈朗一礼“二哥,六哥,咱们单独聊几句。”

    随着众人依次退出帐外,只留下代善和济尔哈朗两人,多尔衮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呜咽道“二哥,六哥,是我对不起十五啊若非是我如此大意,把十五留下,又贸然去跟徐长青死磕,我大清,怎会走到如此田地”

    说着,多尔衮居然给代善和济尔哈朗跪下来。

    “这,摄政王,这可使不得啊。”

    济尔哈朗被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来搀扶住多尔衮。

    代善也没想到多尔衮居然来这一招,他究竟年老了,没有济尔哈朗麻溜,片刻后才搀扶住多尔衮“摄政王,您这是为何”

    多尔衮满脸泪光,并未起来,真诚的看向代善和济尔哈朗道“二哥,六哥,我知道,我现在这摄政王的宝座,很多人都不服,甚至你们也不服。”

    代善和济尔哈朗还想解释什么,多尔衮却摆手流泪继续道“二哥,六哥,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无论是能力还是手段,我多尔衮何德何能,怎能比得上二位哥哥可此时,我大清真的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咱们必须得摒弃前嫌,一致对外啊我可以在这里对您二位保证,只要此次咱们能成功回到盛京,我多尔衮任凭您二位处置肯定两位哥哥拉小弟一把,拉大清一把啊”

    “这,这”

    代善和济尔哈朗当然明白多尔衮的套路,可此时多尔衮把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俨然是等着他们提条件,便是两人的城府,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片刻之后,两人相视一眼,代善这才是问出来“摄政王,不知,您需要奴才等如何去做”

    “简单”

    多尔衮气势陡然一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咱们此次入关的收获,稳稳运回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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