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便一举两得,既不会让贾佩玲误以为她是赌气离开,又可以顺便拉近她和许三春的关系。

    “行,那我们就说定了!”许三春一口应下。

    卫苓离去后,两人便朝着花园里走去。太阳眼看就要落山,天边的云彩被渲染粉色,似纱帷中掩映着的少女桃腮。

    “你是有事想来问我?”贾佩玲问道。

    许三春“嗯”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妥不妥当。”她把吴静的情况讲了一遍,道:“佩玲姐,成为绣娘后,是不是就不允许婚配了?”

    听到这个问题,贾佩玲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没有这个明确的规定,但事实确实如此。进入绣学后想要嫁人,得等到六年后。我们入学时不止这些人,离开的都是脱离了绣学,回家待嫁的绣娘。”

    “为什么一定要等六年?”

    “六年,就有足够的时间,能看出来一个人的资质。”贾佩玲道:“离开的都是知道自己无法再进一步,无望成为才娘的人。”

    “你或许还不知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六年一次的百学大会。整个府的绣学,都会聚集到东乌府城,同台竞技,接受慧心娘的考验。”

    贾佩玲沉声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六年的辛苦修炼,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不能成为才娘,就看那一刻。”

    原来,是如此重大的事情。

    绣娘是织锦府宝贵的资源,绣学花费资源来培养,并让绣娘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甚至,就连绣娘一家都因此获益。

    在一个镇里,能通过绣娘试的绣娘不多。少则几人,顶多不会超过二十人。但若站在整个大商朝的视角来看,这就是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而这所有的资源加在一起,成为大商朝户部一项大的开支。

    所以,绣娘的命运,自然而然地就不再被她们自己所掌控。至少这六年之内,不行。

    许三春想通了这一点,问道:“那若是没有成为才娘,又该如何是好?”

    “没有通过的,则都奔赴云菏泽所在的绣都,替天下人绣使用量最庞大的低级阵法。”

    许三春大吃一惊,“难道,不能回家吗?”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这就意味着这些绣娘将要背井离乡。

    贾佩玲缓缓摇头,缓缓道:“不能,只能奋力一搏,成为才娘后才有回家的权力。”

    原来,六年之后,要么嫁人,要么成为才娘,要么就去了云菏泽。

    在织锦府光鲜的外表下,却是这么严苛残酷的制度。怪不得,绣学里只见到乙舍、丙舍的绣娘,见不到再之前的绣娘。

    “那么,离开去嫁人的绣娘呢,她们怎么样?”

    “废黜绣娘身份,命其远离家乡,到指定地方成婚。”这,也跟去云菏泽相去不远了。许三春捂住嘴,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这跟被逐出织锦府,又有什么区别?一旦恢复成普通人身份,原本织锦府带来的身份优势便荡然无存。

    绣娘本人必须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其家人曾经享受过的一切优待,也随之消失。原本能光宗耀祖的绣娘,转眼间就成了家族的罪人。

    六年的时光,带来的是不再被家人所接纳,是必须远走他乡。这也难怪,让更多的绣娘宁愿去争取才娘的资格,也不会选择那条路。

    换句话说,一旦成为了人人艳羡的绣娘,摆在面前的就只有华山一条路罢了。

    怪不得,在外只知道成为绣娘有天大的好处,却不知道后面这一切。怪不得,关于绣学的一切都必须严守机密,不得透露出去半个字。想必,在对选择嫁人绣娘的处置也是秘密进行的,不会被大众知道。

    这要是让老百姓给知道了,岂不个个都会赶在绣娘试之前,将自己的女儿给嫁了?

    看着许三春震惊的神情,贾佩玲苦涩地笑了笑,道:“我知道的时候,比你还要惊讶。”

    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选择离开绣学去嫁人。哪怕不能嫁人也没有关系,只要能陪在父亲身边,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好的。

    可惜,她没有选择。

    比起离乡背井,她不如奋力一搏,若是能获得才娘的资格,就会给父亲带来更大的荣耀。如果不能,就算是去云菏泽,至少不会影响父亲的生活。

    “那如果成为了才娘……”

    “才娘,就会进入县里绣学。比如我们南凤镇的才娘,就会到谭安县的绣学。”

    这也是为什么,贾佩玲和其他绣娘选择这条路的原因,县城里离南凤镇毕竟不远。要找时间回家一趟,或者是家人来看她,都不算很困难的事情。

    “那温娘子,怎么在我们这里?”

    “想要获得管理一镇绣学的资格,必须经过特殊的考试。”说到这里,贾佩玲摇了摇头,道:“至于究竟是怎样的考试,我就不得而知了。”

    贾佩玲毕竟只是绣娘,所知有限。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才娘都能成为温娘子这样的人。说来也是,才娘每六年就能出一批,而绣学就那么多个,名额不多。

    不知怎地,许三春心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生是绣学的人,死是绣学的鬼。

    从绣娘到才娘,就要花六年的功夫,那从才娘到婉娘呢?岂不是由一个六年。一名女子,一生又有多少个六年?

    许三春这么想着,便问了出口。

    贾佩玲摇着头笑道:“我也只知道这些了,再往上走,是我也不清楚的事情。三春,如果你可以,替我看看后告诉我。”

    她从来没有见过温芷颐那么重视一个人,许三春当时在通过绣娘试的表现,贾佩玲也看在眼里。

    所以,她隐隐觉得,许三春将来的路,走得要比她们都要远。

    许三春收拾了心情,施礼道谢:“多谢佩玲姐今天告诉我这么多。”她本来只是来问绣娘能不能嫁人的事情,没想到贾佩玲跟她讲了这么多绣学的内幕。

    “不用客气。这些外面的人不知道,但你迟早都会知道。”贾佩玲道:“两个月后就是百学大会,温娘子会告诉你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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