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家具,都已经置办齐全。在哑娘勤劳的操持下,家里洁净、亮堂,舒舒服服。

    “哑娘,我在想,左右我都要磨练绣技,不如绣一些东西摆出去卖?”这事,许三春琢磨得有几天了。

    正好前面就是个店面,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利用起来。这样哑娘也有事情做,不至于太过无聊,一举两得。

    “不急。你最好去绣学问清楚规矩,能不能卖。”哑娘提醒她。

    “哦,对!”许三春连连点头,哑娘提醒的对,万一坏了绣学的规矩,恐怕没好果子吃。她还指望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呢,可不能因小失大,得打听清楚。

    今日天色不错,两人坐在天井里,一边说话,一边绣花。

    在许家时,许三春从未见过哑娘拿过针线。想来也是,那个时候被许金水夫妻压榨,哑娘又不需要参加绣娘试,怎会让她有那个空闲时间绣花?

    这几日,她才发现,哑娘的针线当真不错。有些技法,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朵花能绣出不同的效果来。

    哑娘笑着跟她解释,这是她年轻的时候,在主家时学到的技法。

    那个时候,她所伺候的主家是个大户人家,因律法所限,她们所有未满十六岁的丫鬟,都必须学习刺绣。为了这个,主家还请了一名绣娘回来教授,也是存了要和织锦府拉好关系的意思。

    哑娘虽然不能说话,却生了一双巧手,学得极好。可惜的是,最后未能通过绣娘试。

    时隔多年再重新捡起来,从刚开始的生涩,到手下针线如飞,哑娘只花了几日的功夫。

    对于刺绣这件事,许三春已经完全沉迷进去。见到了新的技法,便如饥似渴的学习起来,不断地在白绢上练习。

    一支花,一片叶子,都足以让她琢磨半日。

    这里毕竟是古代,无法提供那么多五彩缤纷的颜料,却因为织锦府的存在,而有了颜色众多的丝线。

    以针为笔,以丝线为颜料,每一次小小的成功,每一次绣出了她心目中的效果,都足以令许三春高兴一整天。

    “三春姑娘在家吗?”有人叩响了门。

    许三春去应了门,来的是孙太太身边的小丫鬟灵灵,她脆生生道:“我们太太说了,明儿午时在王记酒楼摆了宴席,请三春姑娘和哑娘务必赏光。”

    搬到南凤镇来之后,许三春就挑孙员外不在的时候提着东西去拜访了孙太太。毕竟,自己得承她一份情,是她告知了自己关于绣娘试的关键信息。

    孙员外归孙员外,孙太太归孙太太,一码归一码。

    后来,孙太太也打发人来送了一些刚搬新家能用上的东西,不算贵重却很实用。许三春也就没有跟她客气,道了谢收下。

    只是,这不年不节的,也没有什么由头,怎么无端端要请自己吃饭了。

    “请三春姑娘务必赏光。”见许三春没应,灵灵又重复了一遍。

    “行。”孙太太是自己在南凤镇认识的第一个人,孙家在镇上也是大户人家。对方一片好意相邀,自己不去反而显得失礼。

    “替我谢谢你们家太太,姐姐她实在是太客气了。”两人虽然年纪差距大,但第二次相见就已姐妹相称,称得上是忘年交了。

    话已带到,灵灵蹦蹦跳跳去了。

    “什么事?”见到许三春回来,哑娘比划着问她。

    “孙太太设了宴席,明儿您和我去一道赴宴去。”许三春挽着她的胳膊,将哑娘按在椅子上坐好,支着下巴端详了半晌,道:“我才发现忘了件事。”

    哑娘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什么事?

    “走,我们买衣裳去。”许三春几下就把针线筐收拾好,兴冲冲道:“眼瞧着这天气就要热起来,去年的旧衣裳都别穿了,买几身新的衣裙。”

    急什么?

    哑娘看着她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走嘛,走嘛。”许三春拉着她的衣角撒娇,“明儿可是去赴宴呢,可是去王记酒楼呢。我要把我哑娘打扮得美美哒,因为您本来就美美哒。”

    说什么呢?哑娘听不懂什么美美哒,但瞧着许三春眉眼都是笑意的开怀样子,便应了一下。

    这一逛,就是半日。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两人才踏着夕阳投下的金色光晕回到家。

    在她们身后,跟了两名成衣店的伙计,抬着一个大衣箱。

    好不容易将哑娘哄出门,许三春一不做二不休,买了一年四季的衣衫。从里衣到冬天才用得上的厚实披风,统统都添置了一遍。

    除此之外,还买了香膏脂粉,钗环首饰女人家常用物。

    挣钱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买买买啊!

    许三春对眼下的日子,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住着自己买来的宅子,还有绣娘这个身份护体。手头有钱,想买什么就买,还有大把时间让自己沉醉于绣技之中。

    这小日子,自由自在地甭提多滋润了!

    乱买东西。

    哑娘埋怨她。

    “哎呀,有什么嘛,家里还有银子呢。”许三春将哑娘按在妆台前,拿着手边一支如意银簪往她头上比划着。

    “我们从许家搬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您过上好日子嘛!”买这些东西,花的是之前买房子家具剩下的银钱,没有动用哑娘的私房。

    成为绣娘的银子丰厚,在置业的时候,又因为她的绣娘身份,买到的东西价格都十分公道。甚至,有时比正常价格还要便宜个一两成。

    是以,还剩下那么几十两。

    “哑娘您别担心,只管过好日子就成。”许三春看着镜中的哑娘,“您看,您这么一打扮,至少年轻了十岁。”

    哑娘感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神有些恍惚。

    一晃,就是十六年过去了。

    有多少年,她未曾这样好好照过镜子了?镜中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吗?身形瘦削、额头、眼角和面颊两侧都生出了皱纹,头发里夹杂着丝丝银丝。

    好在,她的精神气看起来不错,面颊上有了光泽。

    这,就是三春口中的年轻了十岁吗?那之前自己到底老成了什么样子。哑娘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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