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让人押住苏子佩的双手,苏清潭才拿住卷宗,在身后精兵们略感讶异的目光中,朗声道:

    “苏家正妻苏朱氏,及三女苏子佩。因官银失窃一案,相助罪魁祸首吴芸,私藏官银至百味楼,致使苏焕礼入狱。吴芸归案后,并无悔改自首之意,按大函国律法,即刻缉拿归案!”

    话音刚落,朱艳立刻尖叫起来,“苏清潭,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大娘,难道你想让苏漓没了娘吗?还有你五妹,她才刚出生,你忍心吗?!”

    苏清潭闻言神色更冷,丝毫没有动摇,“你还有脸提五妹?你把她生下后就当做垃圾一样,直接交给二妹照顾,我苏清潭活了十数年,还真没见过比大娘更加狠毒的娘。”

    “大哥!”

    苏子佩在地上拼命挣扎,哀声祈求道:“我真的错了,看在我只是听娘行事的份上,饶我一命吧!我对不起二妹,可大哥你也不能往死里报复啊!”

    苏清潭这般冷血的模样,立刻让苏子佩误会了,误会他是因为苏漓才狠狠报复他们母女。

    看着苏子佩被摁在地上,半边脸沾上漆黑的泥尘,苏清潭不想解释,但却不想苏漓因此受争议,当即神色微缓,淡淡出声道:“你等所犯,大理寺自会秉公论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听到自己的罪可以不用死,朱艳抖如筛糠的身子顿时停下,既然不用死,她还怕什么?牢坐就坐了,只要苏子佩争气,她就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朱艳立刻装出一副苦情的模样,哀戚戚地道:“清潭,你大娘错了,什么罪都认!可你三妹是无辜的,她也不知道那群人是什么人,是我让她带路的,你把她的罪算到我身上吧!”

    “……娘!”

    苏子佩浑身一震,脸色动容,她还自私地想一个人脱罪,娘亲却把罪往自己身上揽。

    苏清潭冷哼一声,“论罪与否,大理寺自有公论,带走!”

    那几个凌青岚身边的心腹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苏清潭,而后压着二人离开,喜欢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围了过来,一看到大群官兵出来,又立马推开让出一条路。

    “那是谁?好像不是清河城人士。”

    “不知道,怕是逃犯吧?”

    “……”

    议论声入耳,苏子佩低着头,发丝遮住发红的脸面,被剪在身后的一双手捏的发白,咯咯作响。

    此刻,是她今生最丢脸之时,没有之一!就连在当初百味楼没能做出叫花鸡,也没今日这般难堪。唯一值得庆幸的,怕就是她们来自大苏镇,清河城的人并不认识,若是被人认出身份来,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苏漓目送官兵离开,看着酒楼房顶上似乎放下戒心,时不时倒一口酒喝喝的凌青岚,笑问道:“凌公子觉得,苏清潭此行能得几分?”

    她自然看出来凌青岚是在刻意考校苏清潭,否则没必要如此麻烦,还带人过来偷偷观察。

    凌青岚笑了笑,断言道:“五分!满分为十,原来能有七八分,可惜那一句‘死罪可免’让他少了三分,可惜可惜。”

    “如此低的分数,看来公子是看不上他了,不如将此人让给淋漓居如何?”

    苏漓眼眸神光湛然,语气认真。

    凌青岚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漓先生别急,我话才说一半。虽满分为十,五分却是我比较欣赏的。若他人真能做到铁石心肠,那我真不一定敢用他。”

    “原来如此。”

    苏漓语气淡淡,“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小女子不是女子,却也不好跟公子争呢。只是,公子真知道那位苏公子的弱点么?”

    “他的弱点当然不会是苏家。”

    凌青岚一副你出题太简单的表情,“苏清潭终究是年轻了,他从一开始就暴露出自身弱点,若是他能少去学府庭院,我说不定能给他最好的六分呢。”

    苏漓眼睛一眯,“青公子真不愧是大教智囊般的存在,只是公子拿过我的酒,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么?”

    中年护卫眼神一冷,瞬间弥漫出箭弩拔张的意味。

    凌青岚右手微颤,而后迅速恢复镇定,晃了晃手中酒壶,神情轻松,“我相信能酿出如此美酒之人,定然舍不得在酒中下毒的,先生说是不是?”

    “这可不一定。”

    苏漓跳下酒楼,化作一抹轻烟从楼顶远去,“一壶酒十万两,公子可要记得还账。”

    凌青岚又是一愣,旋即笑得更开心了,可后心却不知何时已完全湿透。

    ……

    这一日,乃五月十五,本不特殊,可却是金林二家犯官家眷流放的日子。一大早,天牢门前就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若不是有官兵维持秩序,早就水泄不通。

    苏漓作为此案受害者,自然也被严世勋邀请过来,在视野最好的阁楼上观看。她过来的时候,阁楼上已有五六人,站在最前的自是凌青岚,而后是严世勋。

    “苏坊主,多日不见,身体可好?”

    见到苏漓过来,严世勋连忙的迎上,清河城以后将会是严家一家独大,他现在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不同了。

    “多谢严大人关心,这些日子都大哥陪着,伤势已经不碍事了。”

    苏漓笑着晃了晃左手,苏清潭却一步过来止住他动作,颇为责怪道:“你的伤还需温养,不得乱动。天气也快热了,记得让李嬷嬷勤换纱布。”

    “知道啦,大哥。”

    苏漓吐了吐舌头,看得严世勋欣慰地直笑,总算有一个苏家人把苏漓当成宝,否则这丫头的命也太苦了些。

    看到苏漓走来,凌青岚淡笑着点头,算是有礼。他的眼中暂时还没有苏漓这一号人物,若不是因为苏清潭的关系,他甚至没那个心思理会她的到来。

    轰……

    这时,天牢大门终于缓缓被官兵们推开,一大群穿着脏白色囚服的囚犯带着手铐脚镣,被一群狱卒驱赶出来,个个披头散发,神情惊恐,好不狼狈。

    他们有些人并没有过错,可既然生在金林二家,就逃不开这一场劫难。谁让金林二家的家主,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呢。

    金家族人看着白晃晃的太阳,仰头直叹。就算大少爷能回来,他们这辈子也看不到了。只希望大少爷在外面以后能回来为他们报仇,其他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林夫人却没空却关心自身安危,她此刻扶着自己儿子,满眼通红,“儿子,都是我和你爹害了你啊!”

    林延兴似乎没听到娘亲的话,他双肩血迹斑斑,浑身锁链作响。修行之人,受流放之罪当受穿骨之刑,那两串锁链才刚刚种下去,拖在地上,每走一步,林延兴疼得浑身颤抖,生不如死。

    他两眼通红,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老百姓,脸上露出惨笑。

    谁能想到当初还在清河学府举办小宴、风光无限的他,今日却成了被流放的废人。

    蓦然间,他看到一座高塔,他死死地盯着那高塔上光芒映照下如同神祗的几人,“严世勋,你给我等着!今日你等给我的耻辱,来日必定百倍奉还!!”

    凌青岚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这少年的目光有些意思,可惜脑子不太好使,这个时候露出恨意……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严世勋一眼,果然看到后者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真是不知死活。

    苏清潭摇头,若是换做他,此刻定然会保持低调,留足耐心等待官兵失去警惕性,再着手逃跑。当然,他肯定不会落得如林延兴这般惨状。

    道路很长,金林二家如同游街般从清河城大街道穿过,而后从城门出城去,一些扔臭鸡蛋、剩菜剩饭甚至石头的百姓才停下来,各自散去。

    游行队伍经过淋漓居门前,自然也被骆奕辰看到,看着囚犯中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发癫的林延兴,骆奕辰浑身紧绷,呼吸微促,他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梅若涵紧紧抓着骆奕辰的手,满脸担忧,骆奕辰感受到前者传递来的温暖,身体终是一松,而后温柔的视线直直地落到前者脸上。

    还好,五年地狱般的日子熬过去,老天爷补偿给他了一个仙女,算起来倒也不亏。

    苏漓没看林延兴,反是一直看着混迹在队伍中的林香,那一包春药可还放在淋漓居的地下密室,经过分析后,她也弄清了春药的来历赫然跟武道界中那个门派有些关联。

    既然是煮熟的鸭子,她怎么都不可能让它飞了。

    流放的犯人离开了,天牢死牢就剩下金林二家的家主,留待秋后问斩。凌青岚带人回了云京,却让苏清潭留下来处理苏家的事情,还留了一小半人手给他。

    大理寺乃是大函国最高暴力机构之一,每一个大理寺卿论身份都不必任何一个正四品的朝廷官员差,苏清潭有此身份,自然也有了在云京安家落户的资格。

    凌青岚曾让苏清潭做出选择,苏清潭为了能在身边照顾苏漓,最后选择举家搬迁至云京,苏焕礼等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大喜,一步从穷乡僻壤的大苏镇成为云京的家族,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苏焕礼顾不得去看望还被关押在牢中朱艳和苏子佩的,直接坐上马车回去大苏镇收拾百味楼,就是刚刚开起来的清河城百味楼也挂上出售地皮的牌子,一切只等到去云京再从头做起。

    朱艳因为与官银一事有直接参与,罪责难逃,凌青岚将处置权交给了严世勋,严世勋又看在苏漓和苏清潭的面子上,从中选了一个最轻的责罚,杖刑二十。苏子佩的责罚更轻,只需要打十大板即可。

    即便如此,朱艳的屁股也被打成烂肉,只能躺在床上,怕是半年下不来床。苏子佩也跟她娘一样,趴在床上,她的伤却只需半个月就能彻底好了。

    看着在一旁悉心照顾娘和她的苏漓,苏子佩别过头,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她去云京的步伐,不过没关系,长得像又怎么了,只要没有那玉佩,你苏漓一辈子也别想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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