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尾随,苏漓站在沿街的暗色房顶上,看着梅若涵从街边商铺买下大量吃食还有药材,眉毛不有一挑,眼中兴趣更甚。

    看来梅若涵来到清河城中,另有际遇,而且还是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的际遇。否则以她的性子,不至于对她也一句话不说,只是寻求帮助。

    吃力地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好,梅若涵放好剩下的银两,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欢喜。

    出了城门后,她不顾夜晚危险,尽是挑一些偏僻难走的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苏漓终于看到被掩盖在林中的一间破庙。

    破庙里还有不少乞丐,梅若涵轻车熟路地走进破庙内,将大半吃食都分给他们后。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房,放下背上的包裹,吃力地喘了口气,旋即小声喊道:“龙大哥,你在吗?若涵来看你了。龙大哥……”

    梅若涵平声静气地喊了三四声后,破败佛像的后面终于悉悉索索地爬出来一人,伴随着锁链声,叮当作响。

    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依稀可看出他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而且身高不小。在青年双肩甲骨,分别有一条锁链,像是有人硬生生将锁链的一端敲入骨头,让其浑身难以发力,终日受剧痛之苦。

    苏漓透过房顶缝隙看到他,眉头微微一挑。

    穿骨之刑,这是犯下大罪的重刑犯才会受到的酷刑,看此人肩头锁链锈迹斑斑,已经流不出血,足以推断出他被种下锁链的时间至少有一年。

    “一年还没死么,而且这一股气息还算旺盛,又一个修炼玄功之人。”苏漓眼中兴趣很浓,继续看下去。

    青年看到梅若涵过来,眼中柔软了一瞬,但在梅若涵察觉之前就重新恢复冰冷,“你来做什么?难道忘了我上次说的话?我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话到最后,青年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吼出来,浑身锁链叮当作响。

    梅若涵娇躯一颤,委屈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何曾受过如此责备,可她却没有离开,反而一抹眼泪,开始从背来的包裹里那东西,一边碎碎念道:

    “这个是镇痛的药草,医师说捣碎了有奇效。”

    “这是干粮,你可要藏好。别再被其他乞丐抢走了。”

    “我还给你带了衣裳,还有水和干布,别忘了给自己擦擦身子……”

    青年怔怔地看着梅若涵,脸皮子都在颤动,最终他躺地上大字一趟,淡淡道:“随便你了,下次准你带人过来,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梅若涵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旋即动作更快了。她低着头,谁也没看到她眼睛晶亮晶亮的,那是这十七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光亮。

    梅若涵给青年藏好吃食后,又在一旁跟青年聊了会儿天,其中九成时间都是梅若涵一个人在说清河城的趣事,青年只是时不时地嗯一声,这般古怪的对话,梅若涵却能聊上足足一个时辰。

    待得夜深了,梅若涵才独自返回清河城,也不知是谁给了她走夜路的勇气,清河城外可算不上和平地带,得亏这两个月来她运气居然不错,一次都没碰上危险。

    梅若涵离开后,屋内又只剩下青年一人,青年眼中强装的冷厉褪去,只剩下温柔,他怔怔地看着梅若涵方才坐的地方,又忍不住摸了摸,那一片干草还有些许温热。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甚至那一天再难逃过官兵追杀,死在林内。却没想到会遇到她,更没想到她看见自己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保护……

    明明是那么柔弱的身子,却背着他这一百多斤的汉子,硬生生将她从城外荒郊野地背到了这座破庙,为了让他能在这里活下去,她甚至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些乞丐。

    青年无力地摸了摸生锈的锁链,嘴里苦涩上涌,终是忍不住喃喃自语:“我这般将死之人,你又何必错付……”

    “若是你这般想,她才真是错付了!”

    苏漓飘然从房顶落下,青年全身霎时紧绷,弓起背如同一头即将出击的猎豹,那一双眼中亦是不复温柔,反是散发出孤狼遁入绝境的惨烈气息。

    他大意了!

    青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蒙着黑面纱的黑衣少女,他竟然不知道此女是什么时候到的。

    苏漓饶有兴趣地打量青年,微微点头道:“你很不错。虽然明知不是我对手,却也能燃起斗志。但是那位梅若涵就不行了……”

    “你要干什么?!”锁链青年神情一寒,“不准动她!否则我就算拼命也不会让你安然离开。”

    苏漓剔了剔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调笑道:“哟!这个时候心疼起她来了?怎么之前那么拽,真以为自己快死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了?”

    锁链青年气势一松,沉默了一下,出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苏漓嘴角一勾,在梅若涵的位置坐下来,也不怕弄脏了名贵的黑纱衣,她轻声笑道:“你很聪明,至少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难不成陷入恋情的男人,智商会自动下降么?”

    锁链青年脸色一黑,他什么时候陷入恋情了,再者说……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锁链青年习惯性地摸了摸肩胛骨,方才那般动作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苏漓拿过旁边梅若涵整理好的药包扔过去,“只是梅若涵的老板罢了。”

    “老板?”锁链青年神情微诧,“她不是清河女学的学生么,怎么会有老板?”

    “那可真是不巧。”

    苏漓拿出那张契约在锁链青年面前晃了一眼,“今日她刚刚签下的,不然你以为她买药的钱是哪儿来的?”

    虽然苏漓收起契约的速度极快,青年还是看到契约下方梅若涵的手印和笔迹。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官府生效的契约,梅若涵不过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反抗。

    就为了一百两给他治伤,梅若涵把自己卖了?!

    锁链青年看着苏漓的黑纱打扮,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你……开的是什么店?”

    “你觉得是什么店呢?”

    苏漓十分配合地发出魅惑笑声,令得锁链青年的脸孔瞬间惨白。

    “药,你拿回去!”锁链青年狠狠一甩药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漓,忽然用自己最快地速度扑过来,“她不能去青楼那种地方,把契约书给我!”

    苏漓站起身后退几步,轻巧地闪开,锁链青年顿时扑了个空,锁链撞在地面上哗哗作响,疼得青年一阵龇牙咧嘴。

    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缓缓爬起来跪在地上,正要低下头,眉心却被冰凉的指尖点住,愣是止住继续啊下落的趋势。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可别说‘求我’这种话,这种话我最不爱听,因为它一点用都没有,你为我卖命的时候,可要时刻记住呢。”

    锁链青年愣住,“为你卖命?”

    苏漓戳了戳坚硬的锁链,疼得青年眉头直皱,“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带着这东西,直到去死?还有……”

    苏漓站起身,双手抱胸,颇为恼怒道:“本姑娘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开青楼了?”

    锁链青年彻底呆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目中燃起怒火,方才那么长时间的对话,面前的女子竟然都是在耍人玩?!

    “也不算耍你。”

    苏漓好似看透了锁链青年,淡淡道:“梅若涵已经成了我的人,既然她对你有意,我自然要试探一番你,如今结果嘛,也算勉强过关了。”

    锁链青年冷哼一声,反驳道:“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苏漓闻言顿时笑了,“是不是附属品,不是你说了算。因为你很快也会成为我的附属品。”

    “不可能!”锁链青年咧嘴冷笑,“我已经失去诸多,如今连性命都要失去,你却连最后的自由也想剥夺?若不是我能力不足,定不会让她在你这般残忍的人手中做事。”

    “我很残忍?”

    苏漓歪着头,眼睛眨了眨,旋即轻笑道:“没错,我很残忍呢,不管是前世今生。不过我会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你信吗?”

    “哦?”锁链青年挣扎着站起身,似在维护最后一点尊严,“那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你似乎忘记了我说了什么,还是根本没听见?”

    苏漓走到青年身前,指尖戳了戳锁链,神情淡漠,“我再说最后一遍,难不成你想带着这东西窝囊地去死?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跟梅若涵厮守一生?”

    青年神情剧变,终于维持不住他那脆弱的尊严,若是能光明正大地和她……不让她伤心,这一点尊严似乎算不得什么。

    “若是不想,那当我今晚没出现好了。”这时,苏漓拍了拍手转身就欲走,身后立刻传来一声急切的话,“慢着!”

    苏漓轻巧地转过身,之间锁链青年一脸艰难,最终还是开口:“你真的有办法帮我?”

    “你不相信?”苏漓眼中陡然燃起黑色火苗,“那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噗嗤!咔嚓!”

    苏漓眸子微冷,素手伸出一抓一按,挂在青年胸前的锁链立刻受到巨力牵引,绷得笔直,而后硬生生从骨头重拔出!

    青年只觉得两肩剧痛袭来,旋即眼前一黑,彻底痛晕栽倒,不省人事。苏漓连忙俯下身给青年止血,嘴角却微微上挑,勾出完美弧度。

    “这么点痛就受不了么,看来你的意志比我想的要脆弱很多呢。”

    ……

    这里是没有尽头的黑暗空间,锁链青年耳边时不时地传来“龙大哥”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只能不断地奔跑,终于……他看到了一丝光明,睁开了眼。

    看着平滑的天花板,锁链青年一脸茫然,脑子开始运转,“我这是在哪?对了……是在破庙,那个女子她竟然直接拔了我的锁链,我死了?”

    锁链青年慢慢地转过视线,看到一脸梨花带雨又哭又笑的梅若涵,他散乱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

    我没死?而且……他伸出手摸了摸肩膀,锁链,真的没了?!

    那竟然不是梦!

    “若涵……”

    嘶哑的声音吓了锁链青年自己一跳,他到底睡了多久?

    “终于醒了?”

    白衣少女忽然出现在窗前,虽然换了一身衣物,锁链青年还是一眼认出她,那个从里到外折磨他的,魔鬼一般的女子。

    “你已经成了我的附属品,现在也该告诉我和梅若涵,你的名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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