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重地,闲人免入。”

    青年冷声喝道,凌厉的视线扫过牙行老板和他身后的马车,“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牙行老板看清副将的面容,登时面色一苦,怎么遇到这位小祖宗,今日他出门定是没看黄历,倒霉透顶啊!

    他如此想着,已经麻利地跳下马车,凑到青年身边谄媚道:“三公子,小人……”

    “叫我严副将!”青年神色不喜,冷冷纠正道。

    牙行老板呆了呆,立刻改口道:“严副将,小人是牙行管事儿的。马车里坐的牙行的贵客,在牙行挑的不满意,小人就做主让他们来战俘营挑,您看……”

    青年闻言眉头一皱,战俘营和牙行挂钩,他也知道是军营暗地里的规矩,不好阻拦。不过……

    “让他们都下来,待我验明身份,你们自可进去。”

    青年指着马车,牙行老板登时面色微变,额头冒汗,半天都没有动作。

    青年察觉到异样,顿时冷哼一声,向前数步走到马车前,手中长枪一指车帘,沉声道:“马车中人,都给我下车!”

    牙行老板在后面看得都要哭了,生怕那马车中的三人一个不喜,直接把青年宰了,到时候连他都有可能掉脑袋,牙行也别想开了。

    下一刻,车帘缓缓打开。方渊和屈青宁走下车来,躬身立于马车旁。

    青年看到他们两人,顿时目光微凝,这两个人的气息若有若无,他竟然无法看出深浅。也就是说,这两人的修为至少和他一样,是后天四重甚至更高?!

    青年心中骇然,手中长枪情不自禁抓紧。

    这样的年纪加上修为,放在军中的足以直升副将,可这两人竟然只是跟在他人身边的奴仆?那马车中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就在这时,苏漓从马车上走下来。青年紧紧盯着苏漓,但他不论怎么看,都无法察觉到苏漓的气息,仿佛这蒙面女子,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可能吗?!

    青年眼中警惕之色大炽,语气也不自觉收敛,“敢问这位小姐,是何来历?”

    看着青年被吓得脸色都发白,屈青宁暗中发笑,他肯定没想到苏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只因为他和方渊的修为太具有迷惑性了。

    有凌离那种少年至尊亲自指导一个月,再加上他们数月下来的苦修,他和方渊的修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他到现在止步于后天七重,而方渊更进一步,达到后天八重的境界。

    苏漓自是不知屈青宁的想法,缓缓说道:“你可称我一声‘漓先生’。听说严郡守三公子在军中任职,想必你就是严家三子,严子烨吧?”

    被一口道破身份,严子烨并不意外,他的身份就连牙行老板都知道。此女来历不凡,消息灵通又有何奇怪。

    只是此女变幻嗓音,掩盖真实面目。明显不想暴露身份,他之前所问怕是白问了。

    至于“漓先生”一听就知道是化名。

    想到此处,他神色一整,朗声道:“小姐,恕我直言。军中规矩所限,若是不能摘下面纱,我不能让你入营!还请回吧。”

    此言一出,方渊和屈青宁皆是神色微冷,苏漓眸间掠过一点光芒,却是轻笑道:

    “子烨公子无非是在担心小女子会对军营不利,若是工资不嫌弃,不若与我等同行。若小女子真做出什么不妥之事,以子烨公子在军中的职位,相信能轻易阻止,是么?”

    言罢,苏漓看也不看严子烨,视线落到牙行老板身上,声线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牙行老板,还请带路吧。”

    牙行老板顿时感到压力无穷,下意识地就往战俘营走去。

    严子烨见状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阻止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他扪心自问,若是这位神秘的“漓先生”真要做什么危险之事,他真的有能力阻止么……

    一行人穿过军营,来往的军士看到队伍里的严子烨,立刻二话不说放行。看到这般情况,严子烨这才反应过来被苏漓不着痕迹地利用了一把,不禁心中憋气。

    牙行老板却是省了一笔钱,心中微感高兴的同时,也在祈祷苏漓等人过来真的只是为了买下人。

    “漓先生,战俘营到了。”

    苏漓闻到那战俘营独有的熟悉味道,嘴角扯过一丝冷意,一步踏入其中,这个地方她可比牙行老板熟悉多了。

    空气中混合着恶臭而糜烂的气息,偶尔可见一两个面黄肌瘦地人从营帐里爬出来,身上不着寸缕,冻得青紫一片。令人几欲作呕,方渊和屈青宁神色皆是微冷,不敢相信自己若是没能逃出来,落入这般人间地狱会是何等清醒。

    严子烨却已呕吐出声,脸色苍白如纸,难看之极,忍不住问道:“战俘营为何会如此?军中就无人管管么?”

    牙行老板似乎已经习惯这里的气味,面色丝毫不变,好心地给严子烨解释道:“严副将,您有所不知。在战俘营的可都是对未来无望的战俘,你看那些没穿衣服的,就是战俘中的弱者。他们软弱自然就成了战俘发泄的对象。只要没闹出人命,军营都不会管的。”

    严子烨陷入沉默,他一个军中副将,对战俘营的了解还不如一个牙行老板。今天所见,对他的经历造成了太大的冲击,以至于他跟着苏漓一直深入战俘营的路上,再也没有说半个字。

    一行四人在经过一大片紫色营帐,鼻间的糜烂气息更加浓重,屈青宁忍不住问道:“老板,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气味如此腥臭?”

    “这……”牙行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苏漓,小声说道:“这里是军妓营,战俘营和军妓营是一起的,唯一不同的是,军妓营稍微干净一点罢了。”

    牙行老板咬重“干净”二字,但究竟是干净了,还是更脏了,谁也说不清楚。

    屈青宁脸色微微发烘,好在有易容丹遮掩并未露出破绽,牙行老板见状心中不禁感叹,漓先生的两个护卫还真是冷血之极,听到此种话脸色也不变一下。

    牙行老板自以为声音很小了,可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听得一清二楚。严子烨左右看看,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自甘堕落,不可救药!”

    他话音未落,却见苏漓脚步一滞,竟是停了下来。

    “漓先生,怎么了?”

    牙行老板连忙上去相问,苏漓眼神很冷,伸手指向路右边两个紫色营帐后面的小营帐,“严副将既然自命清高,不如去那边看看。”

    严子烨闻言神情一冷,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一群自甘堕落的女人沦为娼妇,难不成‘漓先生’还有其他想法?”

    苏漓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严子烨冷哼一声,直接走向苏漓所指的小营帐,一下掀开!

    下一瞬,他仿佛被雷电击中,满脸呆滞再也动弹不得。

    帘帐内,一双双单纯而害怕的目光向他看来,晦暗的光线下依然能看清里面一排排蹲着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女童,身上皆是青一片紫一片,衣不蔽体,有的甚至直接赤果,什么都没穿。

    “严公子觉得,这些小孩子也会自甘堕落,懂得人伦欲望么?”

    不知何时,苏漓冰冷的声音在后面想起,严子烨缓缓抬起头,透过斗笠面纱瞥见她满是讥讽的目光,心中顿时羞愧得无以复加。

    “这些孩子,都是犯官女眷。她们什么错都没有却受牵连,可能一生一世也无法离开。自甘堕落么?若是小女子没有记错,严公子今年已是十八岁了,真是天真的可爱呢……”

    苏漓轻描淡写地说完,飘然离开。看也没看帘帐中的女童,她可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甚至与此相反。

    救人?

    她又能救得了许多?

    她连自身都在行走在刀尖之上,哪里有资格救人呢……

    “漓先生,严公子好像没跟上来,咱们……”

    牙行老板跟着苏漓,一步三回头,行走间已经离军妓营越来越远。

    “无需多管,牙行老板,别忘了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苏漓冷冷一句,封住牙行老板想要继续发问的嘴。

    离开军妓营后不久,苏漓一行人终于来到的战俘营的中心地带,在这里呆着的,都是刚入营的战俘。

    在牙行老板的安排下,军官很快将整个营地的战俘召集起来,一大群人站在营地中间的空地上,其中大多都穿着异国服饰。

    一双双或是仇恨,或是好奇,或是害怕的眼神不断地扫过穿着光鲜亮丽的苏漓四人身上。进入战俘营的这几个月,他们已经在军营的压迫下学会乖巧,至少表面上如此。

    安排好后,牙行老板回到苏漓身边,小声说道:“南疆国暴乱频繁,所以大部分都是南疆国的战俘。听说南疆国用蛊很是厉害,漓先生可要小心。”

    苏漓微微点头,让早已按捺不住的方渊两人进去挑人。方才两人进入此地后,呼吸就变得微微急促,看来这群人中有他们南疆国的故人。

    不过,苏漓仔细一想,却也不是巧合。方渊和屈青宁先后逃入大苏镇,都是小半年前的事。这个时间段战场的战俘经过层层过滤,来到战俘营的时间,也恰好差不多小半年,时间正好对得上。

    屈青宁几乎想要一步就踏到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身边,但他看到身边的军营,硬是微微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悸动,从第一个战俘开始挑选。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方渊的表现则要沉稳许多,迅速地从屈青宁的另一边切入,开始挑选。

    很快,二百多人的战俘队伍就只剩下五十多人,落选的战俘失望离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上去来头很大的主人,却连第一轮筛选都没过。

    这个时候严子烨也已经从军妓营出来,跟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女童。

    苏漓颇为好笑地看了严子烨一眼,旋即示意方渊两人继续筛选,她要的可不止是没有脑子只会练武的傻瓜。

    方渊又拿过简单的字册,挑出二十多个识字的,另外三十多个目不识丁的只能黯然离场。

    殷雪瞳小脸苍白如雪,一阵寒风吹过,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看到自己身边仅剩的十几个人,不由怔住。

    她……竟然能留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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