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正惊慌间,一卷金黄色的卷轴从天外飞来,无巧不巧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哎哟!谁打我?”

    师爷满脸怒火,一手抓住卷轴,忽地他眼睛一瞪,呆呆地看着手中卷轴,两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像是握住了烫手山芋。

    这是……清河郡守谕令!!

    郡守掌管大函国一郡,乃是真正的封疆大吏,手握无数人生杀大权。李善宝与郡守之间,就相当于星芒与皓月,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他这种小师爷在郡守面前更是如同蝼蚁,可今天他竟然拿到了郡守的谕令!

    师爷激动不已,把苏漓都忘在一边,抬头看去。

    只见来人一行二十多人神情冰冷,双眸如电,精悍气息直冲云霄。

    他们身下皆是可日行千里的宝马,锦衣金光耀耀端是不凡,由胸刺有清河郡郡府的统一金纹,表面他们皆是清河郡府直系精兵。

    为首的,乃是披青色斗篷的女子,她脸色微微苍白,显然一路奔波并不好受。苏漓看到那女子,柳眉微挑,未开口说话。

    青衣女子看了苏漓一眼,又看到她身边两个官兵拿着珈,顿时冷哼一声,双眸一竖,娇声喝道:“将所有官兵全部控制起来!”

    话音未落,女子身后的精兵二话不说下马,三下五除二制住根本不敢反抗的师爷以及官兵。

    “大人,都是误会啊!!”

    师爷被两个精兵一左一右挟住胳膊,害怕地全身发抖。

    “大人!”

    正在正是,身穿官服的李善宝慌慌张张跑来,躬身行礼,“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消息不通,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李大人,这些就免了。”青衣女子见到李善宝,似笑非笑,“小女子并非朝堂之人,当不得大人行礼。此行前来只为代郡守颁布一道谕令罢了。”

    李善宝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失声道:“郡守大人的谕令?!”

    难不成他贪污多年的秘密暴露了?

    青衣女子朝师爷那边的精兵点了点头,那挟住师爷的精兵立刻夺过师爷手中的金灿灿的卷轴,展开,朗声道:

    “听闻,大苏镇有一女名苏漓!才学无双,以十五岁稚龄。通晓《大函通字》真意,令得木杨府主自叹不如!”

    “入学三日,又以渊博刺绣之识折服木杨镇高级绣师,本身亦是精通刺绣之技,实乃天纵之才!”

    “本官心怀甚慰,亦不能坐视不理,让尔埋没于大苏镇!特此破例,破格聘请大苏镇苏家二女,苏漓,为清河女学荣誉讲师!望尔在清河女学再接再厉,不负天资!”

    哗!!!

    围观的老百姓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些天大苏镇风波不断,却没有哪次比这次更加震慑人心,苏漓的名字竟然传到了清河郡郡守的耳中,而且十五岁就成了女学讲师,这是何等的荣耀!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集中落到李善宝和师爷两个人身上,那些目光中充斥着被欺骗的怒意,更多则是难以描述的古怪与幸灾乐祸。

    师爷和李善宝表情逐渐扭曲,最终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在风中石化。

    一纸谕令,通篇数百字,竟然只提到一个人!而这个人,竟然就是他们合谋欲要弄死的苏漓!

    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

    李善宝一个激灵,首先反应过来,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扔了!”

    那两个拿着木珈的官兵脸色惨白,看到所有清河郡府精兵看过来,哪里经得住这般刺激,俱都是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李善宝脸色很难看,他弓着身子,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人,这些都是误会啊,都是苏家和杨家,我也……”

    “李大人!”青衣女子直接打断李善宝的话,嫣然笑道:“你有什么事,还是去清河郡说吧。我可不是官府的人,这一点我早就说明了不是么。”

    李善宝面色无比苦涩,原来青衣女子所说的“不在朝廷”,竟是要他自己去清河郡认罪么。

    清河女学,那可是清河郡第一学府,其性质是堪比官府般的官方存在,得罪这样一个学府的讲师,若是真有其事,他还能据理力争,可他和杨家苏家的人都知道,一切事情都是他们编撰的,根本经不起查!

    李善宝想到这儿,禁不住两腿发抖,一股窒息感自心底升起,苏漓明明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可他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今天他差点就要把苏漓送去浸猪笼,这般生死大仇……求情怎么可能有用。

    处理完事,青衣女子走到苏漓面前,目光冷厉,声音压得极低:“这是我爹用一生名誉给你换来的机会,若是你让他失望,我不会放过你!”

    苏漓闻言眸光一闪,想通了前因后果。

    原来那位老先生就是木杨女学的府主,怪不得对她如此维护,而这位宁讲师亦是那位府主的女儿,虽然她不知道宁云志在郡守面前保证了什么,但代价决计不可能小。

    只是有一点她很疑惑,那位老先生为何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光是单凭她是木杨女学的学生,似乎说不过去。

    恐怕这个疑惑,要等到祁闲卿回来才能解开了。

    想到此处,苏漓轻轻点头。

    青衣女子眼神依旧不喜,但这是爹的要求,她也只能照办。

    这一幕,落到李善宝和师爷眼中,却成了两人亲密的表现。李善宝后悔不迭,心中狂骂,杨家那群孙子,还说苏漓好欺负。这个青衣女子又是什么来路,连清河郡府都能请的动,还说没有后台?!!

    “传令下去!三日内彻查有关苏漓之事,三日后启程回返清河郡,将线索制成卷宗交给郡守大人!”

    随着青衣女子一声轻喝,众精兵轰然应诺!

    李善宝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完了!

    苏宅锦苑,苏漓和李嬷嬷重归旧宅,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则是满脸复杂。

    李嬷嬷自问这一生也随老小姐经历了风风雨雨,但却远不如这些天来得刺激,小姐和苏家杨家的交锋,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

    一想到她最后差点连累小姐,让小姐蒙受牢狱之灾,她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难受的很。这股愧疚感无法消失,只能靠她日后更加细心地照顾小姐来报答了。

    “老小姐,您在天之灵保佑,奴婢又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主人。虽然她很多秘密,甚至有时候让我害怕,但她对我却是极好的,老小姐,您就放心吧……”

    厨房内,李嬷嬷从怀里拿出半块玉佩,闭上眼睛默默祈福。

    苏漓站在空荡荡的书房内,双眼微眯,默然不语。

    宁青打量一遍,眉间微皱。这里装饰布置华贵非常,却艳俗得令人难以入眼,若是说这就是苏漓的品味,那等到了清河郡,怕是要让父亲也跟她一起被人笑话了。

    “你以前就住在这里?”

    她忍不住问道,苏漓点了点头,“这里被我娘改过装饰,已是面目全非了。”

    宁青面容微缓,她对苏家现状有所耳闻,苏漓生在这样的家族还能如此出色,倒也是本事。若是按她的性子,怕是早就断绝关系离家出走。

    “这三天你处理一下家事,三天后随我一起去清河郡,我爹还在那里等你。”

    听到宁青的交代,苏漓点头道:“宁讲师,我能不能再带一个人去清河女学?”

    宁青眉头一皱,顿时觉得苏漓有些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不过她还是压下性子,问道:“你想带谁?如果是李嬷嬷,那完全没问题,毕竟她是照顾你的嬷嬷。可若是想带人去清河女学就读,那可不行!你知不知你现在处境依然不安全?”

    苏漓摇了摇头,道:“是梅若涵。她也被退学了,不过我想以她的才学,以正常程序考入清河女学没有问题,我们能带她一起走么?”

    “原来是她。”

    宁青恍然,脸色微微发烫,她还以为苏漓想要徇私,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梅若涵那个孩子的确不错,这次被杨家波及,苏漓想要带她去情有可原。

    “既然不是走后门,我们带她同去完全没问题,我这就派人去通知梅家。”

    宁青点头说完,便带人直接离开,看也没看站在旁边跟奴才一样的苏焕礼。

    等到宁青出了锦苑大门,苏焕礼缩回脑袋,这才直起身,苦着脸上去,声音都在发颤:“漓儿啊,我也没想到那杨家如此狠辣,那些事都是你奶奶瞒着我干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你爹啊!”

    本来苏焕礼还躺在床上舒服得很,镇上发生的事情传到他耳中后,吓得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血也不吐了,头也不疼。一路狂奔到锦苑把苏子佩和朱艳赶出去,然后迅速收拾干净表明态度。

    他是真的怕了,虽然平日里苏漓孝顺的很,可这次苏漓差点就要死了,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可他也没有阻止,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苏崔氏将苏漓逼入绝路。

    苏漓平静地坐在书桌前,摆弄着毛笔,只言不发。

    苏焕礼顿时更慌了,“漓儿,你就原谅你爹吧!你爹也是迫不得己,你奶奶做事我也拦不住啊!爹给你跪下还不行吗?!”

    苏焕礼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苏漓轻叹一声,起身扶起苏焕礼,温声道:“爹爹,孩儿怎么会怪你。甚至连奶奶和娘他们,我也不会让她们去受牢狱之灾。只是孩儿不明白,为什么孩儿什么都没做,奶奶和娘他们要那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漓说着说着,低声缀泣起来。苏焕礼连忙安慰,心中却是大喜,没想到苏漓还挂着亲情,这就好办了!官府难断家事,只要苏漓不追究,不仅是他,恐怕就连娘也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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