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比起其他新人,他们第二日无需向长辈敬茶。

    蒋梦云得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待醒来时,真正浑身酸痛,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

    自小被二哥带着学习刀枪棍棒的她一时得出了重要结论,和祁王殿下这样那样比习武要累太多了。

    墨子祁却精神大好,蒋梦云走出寝殿时,他正在门口练剑。

    神采飞扬,根本看不出昨日折腾了她一晚上的样子。

    此刻他长剑在手,身形轻盈,挽一个剑花,接着横扫开去,一个翻身,直刺,收势,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蒋梦云都忍不住心里痒痒。

    从前在蒋梦云府,她也每日练剑,可后来这习惯便只能丢了。

    尤其是入了大梁皇宫,宫里是不允许随意携带兵刃的,尤其是她这种人。

    她忽然想起,那日墨子祁还曾想邀她去看王府的兵器库,可惜被芍药拦着,并没有成行。

    和煦的阳光洒向人间,墨子祁难得穿了一袭素色衣衫,面容凌厉,风姿绰约,越加显得好似九天之人的仙人。

    他转头看向她,仙子立时下了凡间,他的眉眼变得温柔,嘴角荡起了笑意:“你醒了?”

    蒋梦云点点头。

    他便又问:“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小米粥。”

    不说还好,一说吃的,蒋梦云只觉得肚子“咕噜”一声轻响,是真的饿了。

    昨晚她虽然和明月一人分得了几个小笼包,又吃了不少点心,当时的确是饱了,但后来体力消耗巨大,又睡到这么晚才起床,现下早已腹中空空。

    墨子祁似乎觉得好笑,收了长剑走向她。

    结果近了才发现她似乎有些行动不便,不等她反应,他索性又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蒋梦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着要下来。

    结果被祁王殿下硬是又搂紧了一些,在她耳边道:“别乱动,是不是还觉得不够疼,还想再来?”

    方才还觉得这亲密举止有伤大雅的蒋梦云顿时停了动作。

    不,很疼。

    她不想再来了……

    要不是一个人待在屋里实在百无聊赖,又半天不见他人影,正好听到外头动静,她其实从床边走到门口这点路都不想走。

    不远处正端着小米粥准备送过来的元宝刚巧看到这一幕,没眼看,忍不住朝一旁的明月道:“我的眼睛要瞎了。”

    明月正在闻小米粥的清香,一时没听懂,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怎么了,受伤了?”

    “对啊,”元宝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内伤。”

    搞不懂为什么内伤会让眼睛瞎了,明月跟着他进屋将小米粥在桌上摆好。

    一抬头,就见祁王殿下将蒋梦云抱着放在椅子上,又问:“还疼吗?”

    “有一点。”蒋梦云声音小小的。

    墨子祁便转身从后头拿了一个软垫,帮她垫在身下,又问:“这样呢?”

    “好多了。”蒋梦云道。

    祁王殿下似乎这才放了心,到桌前拿了粥碗,用勺子搅了搅,挑了一勺,在嘴边吹凉,又试好温度,这才送到蒋梦云嘴边,看着她慢慢吃下去。

    明月终于理解了元宝的话,猛地一把捂住眼睛拉着他出了门。

    “是要瞎了。”她道。

    “呜呜呜呜……”元宝哼哼着,“没眼看,欺负我没老婆。”

    礼亲王府里一派和谐的时候,京城内可算暗潮涌动。

    其实昨日大婚时便已经很有多人藏不住动作,但都被墨子祁安排的人狠狠压了下去,因此这场婚事才得以有惊无险地完成。

    秦淑妍脸色苍白地坐在屋内,身边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姑娘,您好歹吃一些,不然……”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秦淑妍忽然发起怒来,一把将桌上的碗筷全部扫落在地。

    “乒铃乓啷”声一阵乱响。

    小丫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小姐,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咚”一声跪倒在地。

    秦淑妍难得这般发泄,很快倒也消了怒气,又想到若是方才这样的举动被传出去,她的名声便毁了,顿时有些后悔。

    她站起身走上前,将小丫头扶了起来:“算了,不能怪你,跟你没关系。”

    转过身又坐了回去,她低声道:“你将这些收拾一下下去吧,暂时不要再送吃的过来了,我没味口。”

    知道这样的嘱咐并没有太大用途,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待我饿了,会喊你们的。”

    小丫头如临大赦,一边谢小姐,一边赶紧将地上的东西全都收拾了个干净全身跑了出去。

    秦淑妍看着她的背影,五味陈杂。

    直至人渐渐走远,她才上前将门紧紧关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到了今日这种地步,祁王殿下真的成了蒋梦云的夫君,那个诡计多端的蒋梦云,那个长相寡淡的蒋梦云,那个不通文墨的蒋梦云!

    为什么?

    之前她一直觉得,祁王殿下待她是有意的,只是因为性格内敛,所有才不好意思向她表明心意,所以她总是格外主动一些。

    她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墨馨儿,时不时便让墨馨儿替她说话,还要到了生辰礼。

    秦淑妍一直觉得在这件事上,只是她自己的选择出了差错。

    是她先抛弃了祁王,所以怪不得他。

    可谁料到昨晚那一次敬酒她才发现,人家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她。

    祁王殿下满心满眼,只有那个蒋梦云。

    这也就罢了,就连二皇子,也为了蒋梦云不顾身份,非要在婚宴上和祁王殿下拼酒拼了个死去活来。

    她才是大梁第一美人,凭什么要被他们这般忽视!

    秦淑妍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墨馨儿一直将那蒋梦云当成死对头,后来废后废太子去世,她更是曾经直接闹上羽栖阁的门,为什么后来便销声匿迹了?

    若是因为斗不过如今的蒋梦云,她选择了退缩,之后应当会再想法子才对。

    墨馨儿头脑简单,极好操控,原先一直被秦淑妍安排得妥妥帖帖,她的话几乎比圣旨都好使,可那日她离开了宫中,墨馨儿便再也没派人来找过她。

    这其中不知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但不管出了什么变故,这一切都是因为蒋梦云!

    一直隐忍不发的秦淑妍终于坐不住了,不,她不信自己竟不是蒋梦云的对手,她要想法子,让她再也坐不稳这祁王妃的位置。

    京城爱慕祁王殿下的人有很多,那位多愁善感的徐家大小姐是一位,薛家那位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也是其中一位。

    徐雅正是个烂泥扶不上墙,但却也有她的用处。

    至于薛家大小姐,就更好用了。

    自打婚宴后一直窝在自己房间不肯出门的秦淑妍,再次打开了房门。

    她没让人送饭进来,而是唤了人来问:“之前徐家和薛家送来的帖子呢,拿来给我看看。”

    好些天了,这宫中变了风向之后,她已经许久不曾再出门会客,那些小姐妹真是令人想念。

    秦淑妍来到徐家的时候,徐府正一片混乱。

    丫鬟小厮忙忙碌碌的,不知在干什么。

    有人看到秦淑妍,虽有些奇怪,却还是停下打了声招呼。

    她往常是高岭之花,并不是很屑于和徐雅正亲近,但关系也不算太僵。

    今日难得过府,却碰上这种事儿。

    没多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来回道:“秦小姐,真是不巧,我们大小姐今日心情不好,怕是不会见客的。”

    “无妨,”秦淑妍却言语晏晏,“我就是特意来劝她的。”

    小丫鬟呆了片刻,又进去回话,没多久便将她领了进去。

    徐家夫人正哭得伤心,小公子徐雅成一脸无奈地坐在她身边正在劝:“娘,您跟着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别说祁王殿下成亲那是陛下赐婚,便是不赐婚,这王妃也轮不到我大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徐夫人顿时哭得更凶了,“你大姐怎么了,我徐家哪里便配不上他了不成?”

    “不是……”

    徐雅成一脑袋的官司,可怜他爹早就发现苗头不对,大清早人就跑没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苦苦支撑,接受两个女人的摧残。

    他苦口婆心道:“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祁王殿下的婚事是他自己做主的,他若是看上了,哪怕人家是个破落户,那也照样能与他成亲啊!”

    徐夫人听得更气,忍不住拿起身边的茶盏就要往他身上扔。

    但到底忍住了。

    她呜呜咽咽地:“那怎么办,你看看你大姐,她都要活不成了!偏偏那小贱人的两个女儿还在那里冷嘲热讽,我,我这便去打死她们!”

    说着这话,人便要起身,又被徐雅成狠狠摁住了。

    “啊呀!”他头疼,为了自己的女儿,打死妾室的女儿,那不是更乱套了,“娘,大姐这会儿闹归闹,咱们看着她不就成了,您别哭了。”

    说话间,秦淑妍正巧进来。

    徐雅成虽然不喜欢她,此刻却如遇甘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跟前:“啊呀,秦小姐,全靠你了。”

    徐夫人也终于停了哭,用帕子拭了泪水,哽咽着道:“秦小姐,你是咱们世家小姐中最明事理的,你可得帮我好好劝劝雅正,可不能做傻事啊!”

    秦淑妍大方行礼,嘴角含笑,认真道:“徐夫人放心,徐小姐不会有事的。”

    这里暗自动作的时候,二皇子墨北辰也正黑着一张脸。

    “这个墨子祁,本王从前还真不知道他这么难对付!”他狠狠地,又喝了一杯酒下肚,“真可惜那些刺客没能杀了他。”

    睿亲王墨子陵在旁劝道:“你别喝了,昨日已经喝多……”

    话未说完,被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把剩下的几个字都吃进肚子里。

    昨日那么多酒,墨子祁喝的几乎和墨北辰一样多,到最后祁王殿下依旧风采照人,墨北辰却涨红着脸回头吐得天昏地暗。

    这是耻辱。

    此刻再提,简直是找死。

    墨子陵只好换了话题:“虽然他是八王之首,可平日里跟咱们也不亲近,谁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也许往常都是装出来的。”

    墨北辰哼了一声,又问:“那些刺客,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说到正事,墨子陵认真起来,“这真是件怪事,那么多人,那么夸张的一场刺杀,偏偏怎么都找不出来,也不知他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不是秦家?”墨北辰想起他们之前的猜测。

    墨子陵顿时摇了头:“不是,原本我也怀疑过,可后来去查过,秦家根本没那个可能做这种事,他们这些天都在商议着,如何能让皇上答应他家大小姐和你的亲事,还想着如何讨好您,让您早日成亲。”

    他顿了顿:“不过可没想过要刺杀旁人,他们不敢。”

    也是,刺杀皇帝是灭门的大祸。

    秦家想着要屹立不倒,虽然是该指望二皇子能顺利登基,但秦淑妍与他尚未大婚,这时候若是梁帝死了,谁还能保证二皇子是否会悔婚?

    “那究竟是谁?”墨北辰皱起眉头,有些烦躁,“什么时候京城之事,已经不在咱们掌控之内了?”

    墨子陵没吭声。

    他不知道。

    从前这些事,他们的人只要一放出去立刻便能查出来,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京城便似乎又多了一层诡异的屏障。

    看着似乎是透明的,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墨子陵又想到一件要事:“我倒是觉得秦家很有古怪,下面有消息来报,说间一死在了秦家,也不是。”

    他斟酌了一下句子:“应当是说,间一可能被发现,在京城一条小巷子里被人给杀了。”

    “间一?”墨北辰原本被酒弄得有些昏沉沉的头猛地被惊醒,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秦家一群蠢货,能发现得了她?”

    是啊,就是这么奇怪。

    墨子陵得到消息的时候,反应和墨北辰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那间一虽说脑子不可能有蒋梦云那么聪明,但也是间者中一等一的人才,若不是秦家蹦跶的太欢,二皇子是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人浪费在他们府上的。

    原以为她潜伏在其中是十拿九稳的事,偏偏就是暴露了,还死了。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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