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如来突然松手放开了她。

    不是抓不住,而是被女儿的不可理喻给激怒了,无意中加大了钳制力度,之后又突然意识到力度过大可能把女儿给抓痛了,又下意识松手了。

    莎幻丽确实被抓痛了,被松开后却顾不上痛,一手捂着被抓疼的胳膊,一脸伤心的样子出了亭子飞奔而去。

    目送女儿伤心而去,莎如来更心疼,面颊紧绷,心如刀绞。

    有些事,他想和女儿好好谈谈,然而又知道谈不清楚,因为有些事没办法告诉女儿真相,至少现在不能告知,否则对女儿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盲目冲动下的女儿陷入险境。

    目送女儿消失后,莎如来也从莫名情绪中清醒了过来,冷目一扫四周,发现零星在四周的冰雪圣地的人都在看着他。

    还有个熟悉的面孔也在看着他,牛有道!

    他不知牛有道什么时候来了这里,应该是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正眼睛时而一眨一眨的看着。

    “走吧。”领路的人招呼了牛有道一声,牛有道嗯了下,跟着离开了。

    莎如来略作目送,之后出了亭子离去。

    王尊跟随,出了宅院大门后,他没问父女之间的事,那不是他该问的,问及牛有道:“牛有道怎么进了这里?”

    “没什么好奇怪的。”莎如来暂时没想这事的心情,心情被女儿给搞的一团糟。

    走出大门下山之际,他又停步回头,打量了一下正在忙碌装点的宅院,张灯结彩。

    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却令他的心绪分外惆怅,他不知女儿身陷这种氛围中,亲眼目睹这一切该是何样的心情。

    女儿早就过了出嫁的年龄,差不多已成老姑娘了,可他却不敢让女儿嫁人。

    女儿也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遇见过自己喜欢的男人,可是被他给杀了。

    这些年,接近他女儿的男人,他杀了不止一两个。

    大罗圣地也关心过女儿的婚事,甚至介绍了一些看似条件不错的男子,也都被他想尽办法给拒绝了。

    之所以杀,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有些人的底细他搞不清楚,或者说是因为知道目的不纯,或者说是某些有心人刻意安排的,他无法坐视那些可能居心不良的人接近自己女儿。

    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也许会适得其反,他知道女儿可能因此更加恨他……

    牛有道又见到了雪落儿,也见到了川颖。

    见到川颖时,下意识多看了看,不得不承认,传言不虚,这男人的确长的好看,也难怪会让雪落儿心动。

    牛有道一顿恭维恭喜话免不了,川颖亦是一番恭维,说什么久仰大名之类的,牛有道自然是连连谦虚。

    也是因为川颖的原因,雪落儿明显比当年见牛有道时客气了许多。

    客套之后,牛有道请教,“不知贤伉俪招呼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哪来的什么吩咐,就是想见见牛兄。对了,令狐秋有信让我带给你。”川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书信,双手递给。

    牛有道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令狐秋会主动联系他,尤其是往圣境内递信。

    本想顺手将信纳入袖中,川颖却示意他当场看看,牛有道只好照办。

    他打开信封,抽出信件细看时,川颖也要了那只竹筒过来,当场取出了画轴,与雪落儿各取一头摊开。

    看完信的牛有道心中琢磨,难怪让袁罡向令狐秋打探川颖怎么回事,袁罡回复说一直没等到令狐秋回信,原来让川颖亲自带了信给自己。

    只是这信中说在可以的情况下有需要帮助时可找川颖,令狐秋和川颖关系很好吗?

    当然也能理解,川颖成了雪婆婆的孙女婿,可能真有能力帮他。

    “只羡鸳鸯不羡仙…”捧画一头的雪落儿吟念着留白上的字句,貌似回味无穷,竟有些痴了,似乎正好切中了她这些年的心境。

    川颖则啧啧有声道:“妙笔,牛兄果然是生花妙笔,好画好画。”

    折信收回袖中的牛有道忙谦虚道:“难登大雅之堂,实在是身在圣境身无长物,不知以何来贺,只好献上拙作,仅仅是一份心意。”

    “你有心了。”雪落儿目光从画上抬起,露笑道:“画的很好,我很喜欢。”

    牛有道:“过奖过奖,贤伉俪只要不嫌弃就好。”

    “我和牛兄初见,让我和他聊聊?”川颖忽向雪落儿请示了一句。

    当着外人面,雪落儿自然是给了他面子,对牛有道略点头致歉道:“那我就不奉陪了。”

    牛有道只能拱手以礼。

    雪落儿收了画,亲自带去了闺房。

    没了外人,川颖方道:“牛兄,该说的,想必令狐兄都在信里说了。”

    牛有道:“以后在圣境,还要仰赖川兄多多关照。”

    川颖苦笑摆手,“今后是个什么情况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能说,既然是令狐兄所托,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听他这么一说,牛有道试探着问道:“以前怎么没听令狐兄提到过你?”

    川颖呵呵道:“他交际广泛,哪能人人都对你提及。”

    “哦,说的也是。”牛有道连连点头,又探问:“能和冰雪阁阁主成就良缘,实在是让人惊叹,突闻此事简直是难以置信,敢问川兄是如何得此机缘的?”

    川颖无奈摆手,“只能说是缘分,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一言难尽,说的好。川兄…”牛有道从亭子里起身了,“你好事将近,肯定还有事情,我就不过多打扰了,待今夜再来见证川兄吉时佳话。”

    川颖也起身了,“我也要回落脚的地方准备迎娶事宜,正好一起走。”

    “呵呵,好。”牛有道连连点头,两人互相请着出了亭子。

    川颖招了人过来让去跟雪落儿那打声招呼,说他先回去了。

    牛有道闻听,突插了一嘴,“川兄,正好有一事,想请川兄帮忙捎句话。”

    川颖有点意外:“向何人捎话?”

    牛有道:“是这样的。我进来之前,见到摘星城城主进了这里,好像与阁主在一起。我与摘星城城主也是旧识,既然见到了,就这样走,心中不安,能不能带句话,容我当面客气几句。”

    还当什么事,这不算什么事,川颖当即吩咐过来听话的旁人,让顺带递个话……

    “好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哭着个脸多不好,笑一个。”闺房内,雪落儿对莎幻丽一阵安慰。

    这个日子哭个脸的确不好,意识到了不妥,莎幻丽当即强挤出几许笑意来。

    “这就对了。对了,刚收到了牛有道的贺礼,让你看看。”雪落儿回头招呼了一声,让人把画给取了过来。

    一看画轴,莎幻丽似乎猜到了,“又是他画的画?”

    “嗯,和以前的不一样。”雪落儿与她各扯一头摊开画卷。

    山峦奇秀半掩世间繁华的画面逐渐呈现在眼前,半山半城外的小桥流水上,一对璧人恩爱厮守模样,画美且极具意境,真正是对应了留白上的那句话,那句话也的确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只羡鸳鸯不羡仙…”莎幻丽嘀咕着,思绪明显也沉浸进了这句话的意境中。

    雪落儿瞅了瞅她,两人曾同病相怜,最是能体会她的心情,自己之前亦陷入了这画中、字句中。

    良久后,莎幻丽方舒出一口气来,“画的真好。以前他画的东西虽然逼真,却也因为逼真不耐看,这才是真正有意境耐看的东西。以前以为他这种厮混于修行界腥风血雨中的人冷酷无情,想不到内心里也有这温情,内心里守不住那三寸温情是画不出这种意境的画的。”

    雪落儿:“妹妹说的是,要不让他也给你画一幅?”

    莎幻丽摇头,“我要这东西作甚,徒增心思和烦恼。”

    雪落儿心中叹了声,觉得也是,免得触景伤情,刚想再安慰几句,外面有人来报:“阁主,外面那牛有道说和莎城主是旧识,想拜会辞行。姑爷让我递话,问问城主方便不方便。”

    听说是川颖让递话,雪落儿认为自己理解川颖对令狐秋那些人的感念,遂帮着说了句话,“妹妹,牛有道也算是来给我贺喜的,又有佳画奉上,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去见个面打个招呼也不妨事吧?”

    莎幻丽因她这话要给她面子,也因佳画触动,点头起身,出去了。

    外面等候的牛有道盼来了莎幻丽,赶紧拱手见礼,“圣境出口匆匆一别,不想又在这里和城主见面了。”

    莎幻丽本想夸他画好,见川颖在旁,克制了,保持了矜持的态度,微笑点了点头,“你也来了。”

    牛有道:“城主能来一见,是在下的荣幸。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回头等在下准备好了薄礼,再去大罗圣地拜见城主。”

    一听大罗圣地,莎幻丽脸上的笑容没了,冷冰冰道:“今晚婚宴之后,我就会离开圣境返回摘星城,你在圣境也出不去,不用麻烦了。”说罢转身就走了。

    “……”突然受了脸色的牛有道愕然,一副不知自己哪做错了的样子。

    川颖在旁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道:“牛兄,说错话了,走吧。”

    牛有道跟了他转身,好奇道:“哪说错了。”

    川颖小声提醒:“听雪落儿说过一些,莎氏父女的关系不好,其中原因我也不好说,总之莎幻丽很少去大罗圣地,非必要的情况下,几乎从来不去。你以后记住了,在莎幻丽面前,尽量不要提及大罗圣地,这也是雪落儿交代我的。”

    “哦,这样啊,受教了,我记住了。”牛有道连连点头。

    两人出了这里后,去的地方不一样,自然要分开。

    临别前,川颖热情道:“牛兄,以后不要客气,咱们有机会要常来往。”

    “好好好,好的。”牛有道连连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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