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李羽新随着上班的大潮进了车间,他先到车间办公室找到车间主任董勋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表明了自己的工资岗位。董勋峰也是个爽快人,一口四川椒盐普通话,他让李羽新自己先到车间里转转,先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再看看釉线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李羽新允诺一声,到淋釉盘观察起来。这里的釉线明显的比陵康公司的长,淋釉的是两个湖南小伙,他们一见李羽新进了警戒线便上前询问:“你是那个部门的?”

    李羽新给他们指了指胸口的牌子,二人一见也不多言,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不在管他。

    李羽新站在釉盘前观察了一会,他见釉线的清洁工作不是很好,许多地方都干结成块,铁架之上灰尘四布,釉缸之中黑灰尽浮,搅拌机逛逛异响,振动筛筛网破裂。顺着前行,釉线铁架依旧是灰,洗边机叶轮歪歪扭扭,轮上带水溅上釉坯,好端端的砖竟被搞上许多水滴,铁架震动之后,砖面上又多了机个黑点,链条式印花机“哐哧,哐哧”吃力的运转,印花釉被来回的刮板抛洒出去,网版外面的线架、地面全是花釉。李羽新一一记在心里,准备给董勋峰汇报情况。

    正当李羽新准备转身而去的时候,釉线的警报声开始响起,只见当班的线长、班长一路小跑,直奔前面的辊筒印花机机房,李羽新赶紧追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辊筒印花机不转了。”线长用广东普通话说道。

    李羽新二话不说,进了机房,只见机器停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线长看着发愁,屏幕上全是英文字母。

    “让我来试试吧。”李羽新走上前去。

    线长疑惑的看着他,半信半疑的眼神充满着期待。

    李羽新不再理他,将皮带上两块相连的砖挪了挪,然后,打下红色制动按钮,重新旋开,按下启动开关,ok,皮带正常运行。线长笑嘻嘻的说:“谢谢。”

    “不客气。”李羽新礼貌性的回了一句。

    “我是这里的线长,我叫黄志标。”

    “我是新来的李羽新。”

    两个一个照应算是认识,黄志标问了问刚才的警报,李羽新告诉他这是叠砖警报,就是重砖的意思,黄志标恍然大悟,机器就这么简单,就是文化高低的不同,你不认识它,它却认识你,只是它不会说话而已。

    李羽新跟黄志标聊了几句,去了车间办公室里。

    “怎么样?”董勋峰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不敢恭维。”李羽新直话直说,不想拐弯抹角。

    “什么意思?”董勋峰一脸茫然。

    “你觉得你们做的是不是很好啦?”李羽新反问一句。

    “应该还可以吧,优级都87啦。”董勋峰的普通话不怎么样,确实听着绕耳。

    “87 算啥,离93还早呢。”李羽新甩出一句,这话让董勋峰听着别扭。

    “新厂嘛,慢慢来。”董勋峰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懂你的意思,大家都是四川的,我也不想相互拆台。你想怎么做,你大可告诉我,我尽力配合你。”李羽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优级要慢慢上,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要不然后期难做。

    “兄弟,这里没的外人,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我们的优级要十天一个台阶,步步为营,稳打稳扎。”董勋峰换成了四川话说道。

    “行,听你的。”李羽新一口允诺。

    “那你说说釉线还有什么缺点?下一步我好改进。”董勋峰笑了笑。

    李羽新随即将刚才看到这些问题一一罗列出来,董勋峰很认真的用笔记在了笔记本上。

    董勋峰边写边说:“没想到,你才来一天就发现怎么多问题,真是厉害。”

    李羽新心中暗说,这算什么,我在陵康公司天天看这些,一眼就知道哪里不合适。

    “这样子,今天晚上我做东,叫上几个线长大家认识认识。”董勋峰喜得一员猛将,做东请客也是应该的,再说又是老乡,更要加深一下感情。

    “听老大的安排。”李羽新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车间主任,心里燃起了斗志。

    “我先去开个会,你随便走走,西斯特姆的机器就一台,还没用呢,你的事不多。”说完,董勋峰拿着会议记录本就离开了办公室。

    李羽新听他这话的意思,厂里还没正儿八经的做辊筒产品呢,这样看来的确没事可做。

    于是,他又跑到釉线去溜达溜达。

    广东的陶瓷厂印花小妹倒是不少,不过能入眼的就少的可怜,小小的躯体,平平的身材,惹不起的“昂该”,李羽新没多大兴趣,也不想去惹这些麻烦。他只想好好地做事,多赚几个银子,忘记那些心中的不快,闯出一片自己的蓝天。

    转悠一圈下来,他了解了这个厂的印花工大多是广西人,只有两三个是四川的,一个是江西的,两个是本地的,就连车间的线长、班长也几乎都是广西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姓梁的或者姓黄的,再深入了解之后才明白这是两个来自广西的村落,基本上还是亲戚。这点对于车间的管理既有益处也有坏处,管紧了怕他们举队齐迁,管松了上面又不好交代,李羽新这时才体会到董勋峰的难处,也明白了他所说的慢慢来的深意。

    李羽新将几个简单的解除警报命令贴在了辊筒机房内的玻璃上,告诉黄志标如何处理如何操作辊筒印花机。黄志标如获珍宝,赶紧手抄一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一连几个谢谢,搞得李羽新有些不好意思。

    接下来,黄志标也给李羽新介绍了线上跟班班长和机修的情况,大家和睦相处倒还融洽。几个乖巧的印花工双目流盼,对李羽新也大有好感,李羽新在这里似乎找回了在陵康公司的感觉,也认定这是自己重新起飞的起点。

    晚上,董勋峰在镇上的一家广东菜馆宴请了釉线上的几个线长,大家如约而至,酒至尽兴,点到为止,没人贪杯,也没人劝酒,多少随意,全凭能力。这顿饭是李羽新吃得最爽的,而且是不醉酒的宴席。酒杯交错,各自的感情也融入其中,几乎没有狡诈的心态,只有满满的真情与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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