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界中人多不愿过深的纠缠到世俗中去,很大一个原因,是国家机器中,军队这一力量的存在。

    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修者,他能在修炼界里再纵横无忌,面对一只整肃英勇的军队的时候,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他的挣扎反抗能杀掉更多一些的人,却不能够改变自己的结局。

    可既然是“绝大多数”,那就意味着有个例。再小的概率也是概率。

    七月卅那一晚子时刚过,就径直闯进了西疆夭玥的中军大帐的夜聆依,就是该小概率。

    因为那“第三件事”:当初与凤惜缘一道夜陵之行,在试炼阵中,她把那不被人稀罕的泯声箭尽数卷了。

    神奕在西疆的常驻军就有二十万,她手中万把的箭自然是不够的,可是不要忘了,她小心翼翼地攒着灵魂力没敢有什么大折腾,是因为还有“魔魅”在呢。

    *

    “这好歹是臣的私帐,您要闯进来,不该先着人知会一声吗……殿下!”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在军中,自然是枕戈待旦,可这不能改变夜聆依是夜半时分鬼似的飘进军营中央,然后忽然现身,踱着步子打晕亲卫,理所当然的掀帐帘进来的事实。

    壬禾一张俊脸青得可怕,从床上提着剑下来,却被迎面那一抹正在来人额间的扎眼的红摁没了脾气。

    这一次,这声“殿下”是不得不叫了。

    “你也说了,本宫是闯进来,知会什么?”等你收拾起来摆威风吗?

    凤惜缘之外的男性美人是不在夜聆依的宽容区间里的,何况这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跟她不对盘,全不如木青他们乖觉,

    这次也不过是因为利害在夭玥,他才捏着鼻子跟她合作一把,所以,她也懒得给什么好脸色。

    开局就是一盘输,壬禾心道一句不好,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说得是,您贵为皇后,一国之母,臣子之地,当然也是您的,当然也就可以随意进得。”

    很好的以退为进嘛,可惜条件所限,将军没能做到知己知彼,于是也就不知道皇后娘娘守不守“妇道”这件事,皇后娘娘本人是全不关心的,陛下嘛,他也许有那心,却终究没那胆儿。

    所以这一拳是打到棉花上了。

    “自然。”夜聆依侧身让开了帐门,也确实就接得不耽搁,顷刻再下一城。

    被两个字噎得实在不好就这次见面方式说什么了的壬禾,选择忍了。

    他挥手散了在已在门口聚了乌泱泱一帮赶来的人,收了手中剑,对夜聆依道:“殿下,请稍坐,臣即刻派人收拾军帐,供您修整。”

    “不必。”

    依旧是可怜巴巴的两个字,却轻易把想暂时先撤开避一避的壬禾拦下了。

    夜聆依倚在门口,连人带语气都是飘忽不实的:“本宫赶时间。”

    壬禾停在门口将视线逼过来,若不是又被那琥珀刺了下,几乎要即刻暴起!

    他身为夭玥的臣民,发了疯一样的胆敢瞒着陛下赌上国家的存亡,听任这女人安排一切。好容易等她如约来这儿了,这之前什么具体计划都不肯跟他讲的人居然说她“赶时间”。

    她什么意思?耍他玩?要博一个“祸国妖姬”的盛名?

    壬禾缓缓转过身,将一身杀伐全聚到了喉咙口:“殿下,这是何意?”

    他敢赌,自然是有至少是撑得住局面的能力的,所以,这位皇后殿下的计划,行得通,自然是好,若行不通了且她还存着什么别的心思……这是在他一手握着的军中,他不介意行清君侧之事!

    当目的明确,一边儿的人又肯定是没办法干扰的时候,夜聆依是不会闲到去解释什么东西的。

    她今夜行事之前来这边一趟,本也只是怕夭玥军中会有什么其他安排而无法衔接的上,只是,告知而已。

    奈何这人居然有想跟她先打一架的意思,她可没有那份留剩的精力给他!

    “天壁破除的影响波及到这里,最理想的情况也不会晚于后日,明日一天大军必须碾过‘两界山’去。而我的行动今晚则必须成功。”夜聆依很随性的绕过挡了路的壬禾,以比来时更潇洒的步子除了大帐。

    就在门口的大将军,竟愣是没拔剑拦她。

    直到夜聆依走远过三米,壬禾悚然一惊,才从方才被人摄住的状态里挣了出来。

    这下壬禾的脸直接黑到底了。

    全不顾一旁亲卫们撞鬼了的眼神,他堂堂大将军自己拎着把剑冲了出来,直接就是吼的。

    “殿下!那您这是要如何?!”到现在了还给他打哑谜,看玩笑么!

    然而夜聆依自觉她以及表露的够明显了,所以她回过头来给出的那让人看的眼神,简直是在看白痴的感觉。

    今夜已经把脸丢尽了的大将军才不会再在乎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冷着一张脸,非得等夜聆依亲口给个说法。

    啧,说好的冷血残暴呢?还真拗不过了。

    于是夜聆依扬声,表面上散了去的伙计们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过山,偷袭,打头阵,跟上。”

    “咣当!”

    大将军将他万年不离身的剑砸脚背上了。

    非是吓的,而是气的。

    可夜聆依类似的人类似的场面见多了,压根儿没给他说出什么又辣耳朵又浪费时间的话的机会,转身就是走。

    “本宫乃是夭玥的皇后,额上这枚琥珀是我男人你们陛下亲手挂上去的。且,到现在这个地步,没得选的人是你,你们。信或不信,觉得本宫天真也好,有病也好,都有道理,实话说,在这里的诸位修为都比我高。可今夜你们必然是要跟本宫走的。夭玥未来的可能性之一,现在就在你们手里。”

    更多时候,“煽动”不在于语言本身的华丽,语气本身的积极。夜聆依没起没伏的说完这些,相当于一盘冰水浇上任何一颗漂亮的脑袋,他即刻就清明了。、

    中军帐前,即刻就是点将台。

    “亲卫长!”

    “末将在!”

    “传令官!”

    “末将在!”

    “秦副将!”

    “末将在!”

    ……

    *

    这将是战争史上最没诚意的“偷袭”战。

    指挥官跟孩子怄气似的非要与志愿“前锋”一个画风,半个时辰内起了最浩大的阵势。

    大半夜里火光大起,角声悠悠,烟尘飞散。

    之所以还能叫“偷袭”,可能是因为,这场战斗从主观动机上来讲真的是临时起意,故而无战帖,且,开始时间是在半夜吧!

    以及,那“前锋”突然出现在敌军阵前的方式,也勉强可以算作一个有点说服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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