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辈在清朝末年官居五品,那是一个衣锦还乡,风光无限。但随着时局动荡,眼看着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相继入侵北京,弄得民不聊生,家破人亡。我家祖辈忧思过甚,病死榻上,事后,胡家就一代混得不如一代了。

    到我曾祖爷爷那一辈,虽然家境贫寒,但文官清流的品行还是传承了下来,我曾祖父直至成年,都还保持着晨读夜读的习惯。每日公鸡未鸣,必起床诵读诗文,每日月未东落,必定不会上榻歇息。

    一日,曾祖爷爷外出访友,途径一棵大柳树,却莫名被一道长拦下。

    道长称其印堂发黑,后脊发寒,近日定会遇上邪祟之事,又说,修道之人讲究行善积德,且望着曾祖爷爷面色和善,愿助其度过此劫。

    随即,将一块菱形白底青龙玉佩借送曾祖爷爷,叮嘱他无论行至何处,必要将其贴身佩戴,待化险为夷后,他自会来取。

    曾祖爷爷望着手中玉佩,心道此人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模样,莫不是真有祸劫?便将玉佩收下,待他抬头想要道谢的时候,却早已不见道长身影。

    不日,曾祖爷爷夜读入迷,竟在不知不觉间读到了四更时分,明月高悬天际,田野间渐渐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原本静谧的夜晚,却隐约传来了唢喇声,声音由远由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曾祖爷爷感到好奇,便放下书本推开窗户向外张望。

    没曾想,由远及近一颠一颠地抬来了一个大红花轿,花轿的四角还分别由四个穿红戴绿的小人抬着。

    “谁家大半夜还讨媳妇?”曾祖爷爷感到好奇,便推门出屋,凑上前去观望。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在花桥快要抬到胡家大门口的时候,曾祖爷爷终于透过薄雾看清楚了抬花轿的四个穿红戴绿的小人。

    他们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脸颊两边胭脂深红,身体薄如宣纸,分明就是四个纸人!

    这时,花轿绣花窗帘里伸出一条白皙的细手,那手很奇怪,像水蛇一样细长。

    怪手掀开轿帘,曾祖爷爷看到里面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正对着他笑,曾祖爷爷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就在花轿快要靠近曾祖爷爷的时候,忽然花轿内俊美的容颜惊恐地扭曲起来,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忽而,这惨叫声又戛然而止,眼前的一切忽然烟消云散没了踪迹。

    见罢,曾祖爷爷惊慌失措,连滚带爬跑回家中,玉佩也随即掉落。

    他回屋锁上门窗,一夜未敢出门。

    又过了几日,曾祖爷爷见家中并未出现任何异常,便又壮着胆子到书房读起书来。

    期间,他听到曾祖奶奶在屋外唤他,他应承着,却无回应,他只好放下手中书卷,走到窗前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疑惑地挠挠头,转身回到书桌旁,却没曾想桌上平白无故多了一张画卷。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一幅白衣少年诵读图。卷中少年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凤眼上翘,惟妙惟肖。

    曾祖爷爷心中害怕,想将画卷丢出门外,却忽见画中少年对着他眨了下眼睛,他大吃一惊,随即又见画中少年正弯着凤眼对着他笑。

    他大惊失色,这才看出,画中少年正是那日夜里看到的端坐在花轿中的人儿!

    曾祖爷爷拔腿就往屋外跑去,待他带着家丁回到书房时,那画卷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曾祖爷爷惊魂未定,严锁门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夜,曾祖爷爷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他见到自己正躺在一张软绵绵的人肉床榻上,被生生惊醒!

    醒来后,他手指的触感却真实地告诉他,这细腻的质感,确实是人皮无疑!

    他被吓得大汗淋漓,蹦下床去,大声唤家丁,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唤不来。

    这时,曾祖爷爷看到床的中间慢慢浮现出一张微笑着的少年的脸。

    这正是那画中的白衣少年!

    曾祖爷爷看到这样的场景,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唇哆哆嗦嗦的,全无血色,半晌没说出话来。

    白衣少年化作一缕青烟从床上升起,落在床前,幻化成一个风度翩翩的文儒书生模样。

    “你可知我为何找你?”

    曾祖爷爷面如死灰,颤颤巍巍地说:“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

    “因为,你阻碍了我渡劫。”白衣少年手中折扇轻甩,掩面而笑。

    “鬼,鬼渡劫?”

    曾祖爷爷不可置信,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可从来也未听说过鬼还能渡劫的。

    “正是。”

    白衣少年说道,“我生前乃关中郎中,一生悬壶济世,乐得自在心安。可上天瞎了眼,却让我在采药途中遇到暴雨,经过独桥时不慎跌落水中,活活淹死,化作水鬼。跟我一样的水鬼皆因找到了替死鬼而得以超脱,而我却因狠不下心来对无辜之人下手,就一直留在河中,无法进入轮回,转世成人。”

    “由于本性使然,我平日里闲得无聊的时候,就会化作身前模样在河边为过往村民免费诊脉治病。一日,我看的一个病人给了我一本古书,说只要我按照上面的方式修行,就可以渡劫成仙。我一开始还不相信,权当打发时间胡乱修炼了。却没曾想在修炼秘术整整五年的时候,古书却忽而化作四个披红戴绿的纸人,把我推进大红花轿。称我的善意感动了天上诸神,特地派他们来带我渡劫化仙。”

    曾祖爷爷听到这里,对少年所说之事啧啧称奇。

    “可是,我的渡劫却被你生生打断了。”白衣少年折扇掩面,轻轻抽泣起来。

    “我可什么也没做呀!”曾祖爷爷连忙委屈地辩解。

    白衣少年听罢,问道:“那日你身上可带着法器?”

    “法器?”

    曾祖爷爷想到道长曾借给他的白底青龙玉佩,许就是它惹下的祸事。忙拱手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也并非我本意。可有办法弥补?”

    少年含笑微微点头,“那日经过你家门前,无意间被你身上的法器震伤,想来也是我福薄。现如今,如若你能帮我这个忙,我便有再次渡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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