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公子方才为求小心,所以和黎浅浅退入床后,不过等王灿打黄石头,又把许锦娘叫进来时,他们两便已躲到次间与梢间之间的门后,借帷幔遮掩悄悄的往外张望。

    所以他们才能看到看起来非常苍老的许锦娘,黎浅浅很讶异,不过凤公子倒不怎么意外,小声提醒她,“你别忘了,叶妈妈这些年煲了一手好汤水及药膳,不止我们大家受惠,就连她自己也受益不少。”

    黎浅浅反应过来,朝他嫣然一笑,“看来王老大人的后院,不怎么平静啊!”

    刚刚听叶妈妈所言,就知这位许锦娘不是个聪明人,就算仗着容貌和年轻在王老大人面前,争得了一席之地,但是,随着年岁增长,她曾经拥有的优势不再,可王老大人不会因她,不再收新姨娘,一旦新姨娘进门,势必会引发新一轮的争宠。

    许锦娘不聪明,带进门的压箱银子,早就被她大手大脚花光了,要不然,她娘也不会想着要逼死长媳,好夺人钱财为女儿增添臂助了。

    母女两个都不是聪明人,许家顺风顺水的时候,大太太身边有心腹帮着出策,可今不如昔,早在老太爷坏事的时候,大太太因吝惜金银,没把被发卖的心腹们买回来,不像叶妈妈的旧主,知道婆家坏事,她就托娘家帮她把陪嫁丫鬟们买下来。

    这也是为何叶妈妈她们,能跟着旧主回老家的缘故。

    大太太早就习惯,遇事有人帮着出主意,有人帮着收拾善后,等到她发现诸事不顺,再想回头去把她那些心腹买回来时,人早就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而且她身边没有人手去为她做这事。

    回老家后,许大奶奶说婆婆身边不能没人侍候,自掏腰包给她添了两个丫鬟,少不更事的小丫鬟,能顶事?然而长媳若真把身边心腹拨去侍候她,只怕她睡觉时,都要睁着一只眼不敢睡沉了。

    因为这些原因,大太太频出昏招,许锦娘耳濡目染,学到的招术也尽是昏招。

    进了王家后院,邀宠献媚,给对手下药使绊子样样来,刚才被她拿匕首吓唬的那个姨娘,应该就是和她争宠的对头。

    殚精竭虑谋害人,提心吊胆防着人害她,天天这么搞,睡不安枕日不安宁,休息得不够,人怎么会不老。

    当黎浅浅胡思乱想之际,王灿已经丢下许锦娘,出去找王老大人了。

    王老大人朝堂为官几十年的老官油子,心计哪是王灿这样一个混子能相比,祖孙两个你来我往,那些姨娘们因威胁她们的许锦娘走开了,总算是不再尖叫,王灿和祖父谈判时,不忘把那几个姨娘扯进来,不过王老大人丝毫没把她们放在心上,仅对那个怀了孩子的姨娘安抚的笑了下。

    屋顶上的黎漱掏了掏耳朵,侧耳倾听着,底下的动静。

    黎浅浅和凤公子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同一时间扑进次间,许锦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张嘴就要叫,不想飞身过来的黎浅浅点了她的哑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许锦娘叫不出来,只得想要制造点声响,好把王灿给引过来,不过她立刻就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弹。

    纵使上了厚厚的脂粉,还是能看出她脸色不太好,只见她睁着一双大眼,恐惧的看着黎浅浅,另一边,凤公子已经帮掌柜他们解开绳索,当他抬起头来时,许锦娘难掩惊艳,直勾勾的看着他。

    手脚不能动弹,嘴也不能说话,但不妨碍她,试图用她那双曾经被王老大人赞为灿睐明眸的大眼,向凤公子求救。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的一番作态全作给了瞎子瞧,因为凤公子眼里只有黎浅浅。

    “好了吗?”

    “嗯,你先让他们出去。”黎浅浅道。

    不等凤公子说话,掌柜他们已然猜到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也不多话,直接就往西梢间去,这时凤公子才示意黎浅浅带许锦娘跟上,他殿后。

    其实以他们的功力,大可不必这么小心谨慎,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尤其是有人质在对方手里时,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顺利把掌柜他们救出去后,鹰卫们也跟着潜入院中,屋里王老大人和王灿还在僵持不下。

    黎漱在屋顶上,听得都快睡着了。

    黎浅浅把许锦娘交给春江她们去发落,自己又和凤公子重回院中,这一次,他们选择落脚的地方,是黎漱所在的屋顶。

    才上屋顶,就听到底下传来阴测测的男子声音,这人正是刚刚威胁许锦娘的那个王灿,听了一会儿后,黎浅浅问黎漱,“他们两是祖孙?”

    “嗯,他爹貌似是王老大人考上进士前,在老家娶的妻子所生。”

    王老大人幼时家境并不富裕,但他很会读书,又会来事,乡里一富户便把女儿许给他,后来遭了天灾,岳父一家急病而亡,他和妻小因在城里苦读逃过一劫,他们赶回去给岳父一家办丧事,还错过了秋闱。

    王老大人很精明,知道妻子是外嫁女,不可能把岳父遗留下来的财产全都收拢在手,而不分些给族人,他把岳父留下的土地托给族长,铺子则是派妻子的陪房去掌理,每月坐收盈利,也有近百两。

    等他考上进士之后,就有现银可以打点前途,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有人榜下捉婿,捉到了他,相比起元配,这高翰林之女可说是样样都好,唯一不太好的,就是翰林清高,没什么钱。

    他这头娶了高氏为妻,本想给元配休书一封,只是看到高氏的嫁妆单子,与元配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能比啊!他舍不得每个月能到手的丰厚盈利,所以派人去把元配弄死。

    王灿的爹那时都已经能娶妻了!自然知道父亲做了什么,他既厌恶父亲的薄悻和无情,又贪图着年年高升的父亲,所带来的权势,他恨父亲害死了母亲,更恨自己无法为母报仇,还得处处仰仗父亲,在族中享受人人拍捧的岁月,面上越风光,私下就越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长期自相矛盾不得解的情况下,王灿的父亲不到三十就疯了!最后失足落水而亡。

    王灿的娘是王氏族长夫人的外甥女,但就算有族长夫妻帮衬,在王灿爹发疯后,他们一家的还是不好过。

    王灿是个狠人,因为父亲的缘故,邻里间不乏想占他娘便宜的,想欺他们母子的,王灿还小的时候,打不过人家,他冲上去死抱着人就是咬,咬着那里算那里。

    等他大一点,再有不长眼的,他是手边有什么就抄什么打过去,曾经有个邻村村长的儿子,看他娘年纪轻轻守着发疯的丈夫,便起了坏心,王灿过去抄起石头就往人头上砸,险些没把人砸死。

    那回,邻村村长儿子本就不占理,欺人家媳妇欺到王家村里头来,能怪人儿子护母吗?

    自那之后,就不太有人敢再找他母子麻烦。

    王灿的爹会疯,全都是高氏的手笔,王灿爹死后,高氏还不放过他们母子,因为王老大人没有休妻,而是弄死了元配,所以王灿说来应是嫡长孙。

    高氏不止要在元配牌位前执妾礼,还要看着王灿继承王家大部份的家业,她完全忘了,王家那有什么家业啊!全是王灿曾外祖父留下来的财产。

    高氏不止一次派人到王家村来,可是每次都是有去无回。

    靖亲王府来人,本就在找行事狠辣之人,和王灿可谓一拍即合,王灿对这位东家很好奇,不止一次偷偷跟踪他,想要摸他的底,真正被收服,还是此人给了他和祖父王老大人谈判的筹码。

    王老大人没想到,从没被他放在眼里的长孙,竟然敢同自己讨价还价?

    “我说了,那些都是我们王家的祖产,不是你外曾祖父留下来的,你祖母当年死的时候,你爹才多大,他哪晓得这些事情,你别被人给骗了!跟你说那些产业,是你外曾祖父留下来的那些人,是你外曾祖父那边的族人,是吧?他们先让你来跟我闹,等你把东西拿到手了,他们就上门来跟你催讨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给我吗?那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会上门找我讨要?”

    “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王老大人嗤笑,“他们就是看我们家有钱有势,眼红,可是到底是旁姓外人,他们弄不到我们王家的产业,便叫你这王家的外曾孙子来闹,等你拿到手了,你就等着他们以那是他们曾家的产业,跟你讨要回去。”

    王灿才不怕,就算曾家的人真来讨要,那又如何?他是他爹的儿子,他爹是他祖母唯一的血脉,他是他外曾祖父存活于世,唯一的血脉了!他留下的财产,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做主,将所有的田产留给曾氏一族,那些铺子,自然是归他所有,王家将他祖母的嫁妆占为己有,将他外曾祖父留下的产业,归入王老大人名下,高氏便是为了这些财产,恨不得他们一家去死。

    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让王家霸占他祖母的财产。

    “你可要考虑清楚,真拿到了这些财产,凭你一个在街头混日子的人,可保得住?”

    “那就不劳祖父您操心了!既然我要,就有法子保住。”王灿从头到尾,都没亮出自己的底牌,王大老人知道,他有底牌,可他的底牌是什么?他看不出来。

    “不如,我们来帮帮你们吧?”黎漱听烦了,脚一抬就往屋瓦踹,然后整个人如落叶一般轻轻飘落,王灿大惊,伸手去摸腰间,方知坏了,他的匕首被许锦娘拿去威胁人了,他身上没有武器了。

    他反应很快,直接就扑向王老大人,打算拿他当人质,只是黎漱不耐烦跟他玩下去,直接凌空一指点了他的穴道,让他直接动弹不得,不过因为他是要扑向王老大人时被点穴,所以被点穴后,就整个人趴叽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本来吓得半死的姨娘们,看到这一幕,一时间都傻住了,脸上表情很微妙,似是不知该笑呢?还是该笑呢?还是笑吧!

    王老大人看着方才还穷凶恶极和自己谈判的孙子,就这样威风尽失的跟到地上去,也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王老大人一切安好?”

    “好。”

    黎浅浅朝那几位姨娘示意,让她们扶王老大人出去,此时鹰卫们已经把西次间的黄石头抬出去了,等王老大人他们都离开后,黎漱才用脚尖踢了踢王灿,“刚听你和你祖父扯皮,你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吧?可以告诉我,为何挑今天出手?”

    “因为衙差,一早就来了将近十个衙差。”王灿早知王知府派人抓拿他们,他的同伴中有人被抓,有人死了,其中两个,还是他杀的呢!所以他能不害怕?要是他们在他事情没办完前,就把他抓走了,怎么办?他自知罪孽深重,可他不相信,他一旦出事,他那位好祖父会照拂他娘和他的妻小。

    黎浅浅走到他面前,看了半晌,黎漱和凤公子,以及趴在地上的王灿不知她在看什么,全都盯着她看、

    “我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黎漱嗔宝贝徒弟一眼,黎浅浅回他一笑,“金老板可是把他们兄弟几个,说得跟神一样,我就想,这些人要真那么神,那金老板他们怎么会被知府大人给抓了?所以啊!说到底,还是王知府的人厉害啦!”

    这是明晃晃的拍马屁吗?

    王灿不敢置信的半仰着头,看着黎浅浅,心思却百转千回,原来是金老板那个贱人把他们卖给王知府的?那个蠢货,难道不知道留他们在外头,可以帮她跟京里求援,兴许还能保住她一条小命!

    没想到她竟然把他们兄弟给卖了,她和王知府做了什么交易?还有,衙差们到底是来客栈做什么的?他和他祖父闹腾了这么久,也不见他们出面?

    正想着,捕头就领着人快步进来,他先和黎浅浅他们见礼,然后就让他的手下把王灿给严实的捆扎实了,黎漱看他如此小心,冷嗤一声,伸手就破了王灿的丹田,将他好不容易练起来的内力给毁了。

    王灿对他怒目而视,黎浅浅上前,就见她伸手轻轻一拨,王灿身上的绳索就解开了,王灿逮住机会就要对黎浅浅下死手,不过黎浅浅动作比他还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用巧劲捏碎他的双肘关节,王灿还没来得及呼痛,双脚正面被踢,且踢在他的膝关节上,直接把他的双腿踢断,此时王灿方才感到痛不欲生的放声惨叫,凤公子皱着眉,手一挥点了他的哑穴。

    惨叫声戛然而止,外头的人全都好奇翘首张望,屋里王灿骇然,他横行乡里几十年,就算养在蒋老太爷名下那些江湖人,他也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些人就像是狗,要他们杀人就去杀人,杀完了人,他们连命都没了。

    大概是看多了这样的人,便以为江湖人都同他们一般,从不晓得,自己犹如井底之蛙,世上习武之人多矣,他以偏概全,莫怪他栽在眼前这三人手里。

    他想问他们是谁,不过被点了哑穴,想问也没法问。

    捕头和他的部下全都看傻了,他们之所以要把王灿捆严实了,便是听他的兄弟们说,王灿为人狡猾且武艺高强,好不容易把人逮住了,他们可不想纵虎归山,到时候谁来帮他们把人抓回来啊?

    倒是没想到,黎大教主师徒和凤公子竟然帮他们解决了难题,只是,回去之后大人要问案的,被点了哑穴,回不了话,到时大人怪罪下来怎么办?

    凤公子见捕头问了,遂笑着回道,“放心,一个时辰后,穴道会自动解开,肯定碍不了事的。”

    捕头松了口气,让人把王灿抬出去,至于王老大人他们,也得回城一趟,毕竟他们是苦主嘛!而许锦娘呢?她则是王灿的共犯,和黄石头一起,五花大绑送进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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