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空过来?”黎漱口气不善的问黎经时。

    黎经时对黎漱向来是好脾气的迁就,听他问,便笑着回道,“有空,就过来了,怎么,不欢迎啊?”

    “哼哼。”黎漱冷哼,没正面响应他。

    黎韶熙则让人把带来的鹿肉、熊掌等野味拿上来。

    “怎么有这些玩意儿?”黎漱满眼兴味的查看着,黎韶熙看他爹一眼,才回答道,“我爹带着我们打的。”

    黎漱闻言抬头看他,似笑非笑的道,“皇帝竟然有心情去打猎?真是难得。”

    皇帝前阵子病重,朝堂上人心思动,表面上看似乎很平静,但底下暗潮汹涌,皇帝病好没几天,就有心情去打猎了?

    黎经时呵笑着道,“就是之前病了,吃什么都不香,所以姚淑妃便建议皇上出去散散,不过也亏得还没变天,我瞅着,再过不久,那些动物都要冬眠了,到时真想去散散,怕是打不到什么吃的了。”

    黎漱点点头,问,“一切顺利吧?”

    “没事儿。”黎经时有些迷茫的反问,“会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黎漱对黎经时的迟顿感到无语,同时又对他的好运,感到不解和佩服。

    他一直在看,这样的一个人,他那表姐当年怎么会点头同他一起日子的?别跟他说他表姐那时是个丫鬟,没的选择,要他说,她若不肯,多的是法子避开去。

    别人他不知道,他表姐他还不晓得吗?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内里精着,当年要不是没防备她爹和她身边的丫鬟,想来也不会被下药卖了。

    她身边那几个背主的丫鬟,已经全被他收拾了,长孙夫人因为女儿和外孙女在北晋出事,瞎闹了一通,现在被她的好丈夫及好儿子嫌弃,不许她出门,她只能老实在家里待着。

    黎漱看黎韶熙一眼,他知道这小子看似无害,其实下手可狠了,长孙家这几年生意急剧下滑,眼看就要到山穷水尽的程度了,若说这小子没在里头动手脚,打死他都不会信。

    可是他是怎么做的?黎漱还真没看出来,他只晓得,黎韶熙的人往西越走了一遭,也不见他们跟什么人接触,紧跟着长孙家的生意就开始出状况,难不成,这小子早在之前就已在西越安排人手了?

    其实黎韶熙的人是分批走的,黎漱注意到的那一批,是最后一批,在他留意之前,早就有人陆续进入西越,他们化身为从赵国进去的商人,与长孙大爷谈生意,除此之外,另有人与长孙二爷、三爷等人接触,长孙大爷是长孙夫人的宝贝儿子,没有做生意的天份也就算了,偏偏还被长孙夫人娇宠长大的,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他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给所有人看,他是有才的。

    至于长孙二爷和三爷,身为嫡次子和庶子,他们也想证明自己,黎韶熙很大方的给了他们兄弟三个,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机会送上门了,就看他们咬不咬饵了!

    果不其然,他们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比兄弟们更出色,更有才华,更有才干!

    长孙老爷虽在朝为官,可他那官位早年不过是靠着祖荫得来的,等长孙家的爵位没了,祖辈、父辈相继弃世,他虽靠着元配的嫁妆,在朝中混得不差,但到底与爵位尚存,祖辈、父辈仍在时相距甚远。

    他不思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怨怪旁人不帮衬拉他一把。

    长孙氏的母亲过世后,他便把早与他有首尾的长孙夫人娶进门,她的娘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对儿女的教导就只一条,向钱看。

    有这样的主母,长孙府上下自然风气不正,只消花一点点钱,就能问到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黎韶熙知道后,颇感无言,真有点怀疑,长孙府怎么还没倒?后来他也想明白了,不是长孙老爷运气好,而是当家人太过无能,没人当他是回事,所以就算能轻易得知长孙府中所有事情,也没人拿这些事来对付他,因为那太没成就感了,而且,长孙老爷在朝中无足轻重,干么花精神去对付一个无名小卒呢?

    与长孙家祖上交好的西越严相爷,因此特别关注了下,发现长孙家的生意会出问题,全是因为长孙家三位爷儿们贪心所致,便将之抛诸脑后,不再理会。

    黎韶熙的手下发现有人在暗查长孙家生意时,就暂收了手,转而向长孙府的少爷们出手。

    这几位少爷比他们父亲、叔伯更容易上钩,他们血气方刚好胜又好战,稍一撩拨就激动不已,少年慕艾,想讨好心目中的女神,百宝尽出,手头钱不够花,就回家哄他们的娘亲、姨娘及祖母们掏钱。

    长孙府里,除了长孙夫人外,还有不少女眷,这些女人一辈子都待在内宅之中,看到的就是那一亩三分地,利益就这么多,谁抢得多,别人得到的就少。

    她们都以为长孙府富贵,都想为自己的儿女尽量多抢些,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长孙府会败落。

    黎浅浅他们打完时,就闻到扑鼻的肉香,看她抽动小鼻子嗅着肉香,凤公子就笑了。“饿了?”

    “嗯。”这烤肉怎么这么香啊!

    “你要先回房去洗漱吗?”

    “要。”头一低就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黎浅浅皱了皱鼻子道。

    春江本还慢慢走,不想走太快扰了主子和凤公子说话,可走再慢也已经快走到他们身边了,听到这一句,忙道,“如婢侍候教主回房。”

    “嗯。”黎浅浅点点头,然后指着春寿,“帮我看着点,别让我哥抢光了。”

    春寿笑嘻嘻的应下,黎茗熙不悦的喂了一声,然后绽开笑容,“放心,一定给你留着,管够你吃的。”

    黎浅浅这才笑着走开,凤庄主也拉着弟弟去更衣,边走还边和凤公子讨论适才那一招用的不好。

    黎漱在后头看着,忍不住摇头,这两兄弟真是……

    蓝棠和闻香而来的章朵梨师徒两,开开心心的围在烤架旁等吃,谨一和刘二两合作,把烤好的鹿肉摆盘,又把煨好的叫化鸡拿出来,放到一旁敲开封着的泥块,一时间芳香四溢。

    这一晚,黎府诸人吃得可香了,就连凤二公子也吃了两块烤肉,不过蓝海不让多吃,他就只能看着其他人大快朵颐。

    隔天,章老酒醒后,扶着徒弟的手,来找黎漱。

    “地图?”

    “是,之前就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不过直到昨儿下晌,才看出来,藏在那书封里的纸片,原来是张地图。”

    不是本来就说那是地图了吗?

    等到章老将之取出来,铺平在桌上后,黎漱才明白章老的意思,原本的地图并不完整,章老这段时间,从别的护法那里收来的书里,又找出好几张跟这张地图一样的纸片来。

    这些纸分开来看,就是一张张的地图,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可后来章老想到,那四块玉合在一起的样子,便试着把那些纸片一张张迭在一起来看。

    只是此时他才发现,这些纸片不能全都迭在一起来看,所以他不断的尝试将它们分组重迭,直到昨天下午,他才试出来,原来这些纸片是四张重迭为一组,共有四组,而且每一组的四张纸片,上下次序都有规矩,不能乱掉,否则那组就会看不清楚。

    章老拿出来的,是他排列好之后,重新描绘的地图,黎漱将地图拿起来面对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阳光照射在那纸地图上,忽地章老发现,地上清楚的映照出绘在纸上的地图。

    “原件呢?”

    “在这。”章老赶忙拿出来,递给黎漱,黎漱将之对着阳光,地上映照出原件地图,原本因为纸片太小,而无法看清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可见,而且原本他们以为是乱画的线条,也突然变大了,那是文字,是注记。

    黎漱飞快看了一遍,然后又默念了三遍,然后太阳偏斜,地上的地图倏地消失了,黎漱再对着阳光挪了挪位置,地上却没能再映照出地图来。

    “看样子这地图,还得时辰对了,才映照得出来。”章老有些失落,同时也有些兴奋。

    “你看出来那张地图,说的是那儿了吗?”章老问。

    看出来了,黎漱撇下嘴角,“赵国皇宫的地宫吧!”

    “赵国皇宫里有地宫?”章老好奇了,他怎么没听过。

    “赵国现在的皇宫,曾是天盛帝国的宫殿。”所以瑞瑶教的宝藏会在赵国皇宫底下的地宫,似乎很合理啊?

    只是为何皇宫底下会有地宫?

    章老想不明白,黎漱没有多想,只道,“不知有没有人知道,这地宫的入口何在?”

    也是,就算有地宫的地图,可不知入口何在,进不去地宫,空有藏宝图也无用。

    章老遂道,“我回去查查看,既然藏宝图都弄出来了,没道理找不到地宫的入口。”

    “有劳了。”

    “您也太客气了。”

    章老说着就又埋首书堆之中,章朵梨也没幸免,被章老拎进书房里一起努力去了。

    黎浅浅得知章老竟把藏宝图弄出来了,不由大表佩服,忙向黎漱追问细节,她倒是想问章老,但他老人家已埋进书堆去了,现在就算她站到他面前,只怕他也不会搭理她。

    黎漱只听章老说了一遍,因此跟黎浅浅陈述时,就有些干巴巴的。

    好在黎浅浅也不挑,等她搞明白这张地图那么难搞之后,就思想发散开来了,“您说,那个把宝藏放在地宫里的人,会是谁啊?会不会是咱们创教教主啊?”

    黎漱不想理她,黎浅浅完全不在意,回过头拉着凤公子讨论,“我想了想,应该不是创教教主,应该是他爹,不对,是他祖父,嗯,应该是他才对,他是皇帝,命人把东西收藏在自家地盘,才不会惹人注意,要是创教教主他爹,他不过是个太子,后来还被废了,他要把东西藏到他爹皇宫底下的地宫去,他知道肯定要捶死他。”

    凤公子倒是很有兴致陪她聊,“为什么不会是他们的祖上呢?要建地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势必要在皇宫未建成时,就一并兴建,否则若是在地下动土时,声响传到地面上来,岂不是会引发事端?”

    例如撞鬼了,或有邪魅作祟等等事端。

    他记得西越宫里,就出过那么一件乌龙事件。

    查明白才晓得,是有宫妃想挖个坑好埋东西,没想到宫女被避着人行动的宫妃吓到了,消息传到与宫妃不合的贵妃耳里,贵妃大喜,以为逮到对方把柄,兴冲冲的撺掇着皇帝去逮人,本以为她埋的会是什么诅咒人的东西,谁知那宫妃自小穷惯了,手里有什么好东西就习惯挖个坑给埋在地底下,不想进宫后,旧习难改,竟引人误会她对贵妃和皇子施咒。

    凤公子随口拈来就是这么一个八卦,让黎浅浅听了实在有点无语。

    他们这厢过的悠哉,京里那些贵公子们却有些苦恼,因为当初被派去接近黎浅浅,回京时又是蹭人家的船回来的,所以他们的家长们都颇为喜悦,认为自家儿子如此优秀,想那黎浅浅不过一乡野出身的野丫头,肯定会对向她献殷勤的公子们动心的。

    却不知他们根本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高公子他们也不好意思老实说,双方就维持着这么个美丽的误会。

    直到他们送去黎府的请帖,同送去将军府的帖子一样石沉大海。

    “你们说,这姓黎的死丫头是不是太会拿乔了?我们帖子送去那么多次了,她却一个回信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真以为咱们大郎非她不可吗?”生气抱怨的中年美妇是高公子的娘亲,这会儿因送去黎府的帖子再度没有回信而气恼不已。

    “夫人息怒。”一屋子丫鬟、仆妇纷纷跪倒,高夫人冷哼,要不是公爹吩咐,她才不乐意儿子去接近个粗俗的乡下婆娘。

    “娘在生什么气啊?”身着桃红比甲的大姑娘笑吟吟的进门来,高夫人看到女儿来了,敛了怒气,换上笑脸。“没什么,你不是和季姑娘她们上街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不是朱五和于二两个又找季瑶深麻烦,我们那边都惹不起,所以女儿和表姐就先回来了。”

    高夫人闻言,不由轻叹,要是可以,她还真不想女儿去接近季瑶深,可谁让这个家的当家人发话了呢!

    她是真不懂,公爹为何要让她的一双儿女去接近黎浅浅和季瑶深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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