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川河畔杨柳轻摇,夏川河上的船家忙着打渔,鱼鸟随着船家的手飞起落下,不时把收获抓回挂在船头的鱼篓,远远传来隆隆踢踏声,吓得飞回船头的鱼鸟爪子一松,一尾肥硕大鱼就这样落到了河中,船家转头看去,就见一队车马自京城方向奔向北方,马车华丽结实,拉车的马比护卫胯下的骏马还要英伟。

    自川东城里的有间客栈开幕之后,他们就常常看到声势浩大的车队,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就是入住有间客栈,听说那间客栈里头什么玩意儿都有,吃喝玩乐样样有。

    船家因日晒而黝黑发亮的脸难掩羡慕的看着有间客栈的方向,正要招手让鱼鸟再去抓鱼,却又听到马蹄声轰隆而至,船家叹口气,转过头看向河边的官道,又是一队车马疾驰而来,不对,是好几队,打头的那两队似乎还打起来了?

    就见打头的两队车马的护卫,扬起手里的马鞭挥向对方,混乱中错有错着,打到马屁股上,吃痛的马儿长声嘶鸣撒腿就往前冲,这一往前冲,车队就有些凌乱,连带着影响了拉车的马,主子的车是四匹马拉车,车夫技术好,虽然马儿受了惊吓,不过还是被他掌控住没有乱,但下人乘坐的马车,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赶车的车夫技术不好,完全控制不住这些马儿,他们惊慌失措纵着马儿们横冲直撞,车上的婢女、仆妇们更是惊声尖叫,马儿本就受到惊吓,再被这么一吓,更是慌乱撒蹄狂奔。

    车夫们没办法让马车停下来,只能勉力控制着不让马儿们撞上主子的马车。

    护卫们里有人纵马追上去,冒险跳上车辕,想要帮车夫控制马儿,不过成效不彰,更多护卫冒险一试,不过技术不过关临阵退缩。

    另一队人见了哈哈大笑,他们主子的马车里也是笑声不断,出事的那队的护卫见了便冲了上去,挥手扬鞭打上马屁股,他们打的可不是护卫的马,全是拉车的马,原本在看热闹的人反应慢了半拍,竟让他们得手。

    适才是失手,现在可是故意倾尽全力,马儿吃痛立刻撒腿狂奔,比之刚才的马车还要疯狂。

    马车摇摇晃晃,车里的婢女和仆妇尖叫声不绝于耳,纵使车夫的技术不错,却也没办法立刻控制住所有被抽打而狂奔的马。

    他们主子的马车在混乱中被撞击,拉车的骏马再有灵性,也是牲畜,它们听从天性,受到惊吓的第一反应就是拔腿狂奔逃离危险。

    官道上乱成一团,随后跟来的车队没有跟上去,而是选择原地休息。

    “公子,咱们不用上前帮忙吗?”高相孙子高素健懒懒的坐在车里,听到小厮问话,方才懒洋洋抬起眼皮子,“你家公子胆子小,那两位可是贵人,他们的护卫都是最好的,要是他们都摆不平,你觉得你家公子这小身板扛得住?”

    小厮看看自己公子,低下头不再言语,高公子笑了笑,重又闭上眼,埋在那一堆柔软的靠垫里,“记着,你家公子身子弱,别在外头胡乱给我揽事。”

    小厮低声应诺。

    旁边车队里,黑漆平头马车里,高相外孙章公子则是一派悠闲的在分茶,外头喧嚣似乎都没干扰到他。

    “公子,可要去请表少爷过来?”

    “不必。”章公子拒绝,“他就是头不解风情的牛,叫他过来喝茶,是白白浪费我的茶。”

    小厮有些苦恼的挠着头,表少爷若是牛,少爷又是什么?

    外头的吵乱声似乎还有落水声,小厮好奇的掀了车帘往外看,就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河川中载浮载沉,看那车的样子,似乎是……“公子,长平侯世子的马车落水了!”

    “是吗?”章公子不慌不乱的起身,来到车门边,往外头看去,果然在河里看到一辆马车,已有人焦急入水抢救,不久就看到有人攀上车厢,然后从中拉出一名男子,随后又有一名女子被救出,接着又是一名女子,三人的衣着似乎都有些不整啊?

    嗯,长平侯世子热爱红袖添香,不过大白天的,就和通房在车里狎玩,似乎有些过了!

    不过谁让人家是长公主的孙子呢!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没娶正妻前,可不敢这般明晃晃招摇。

    长平侯世子这是觉得自己稳操胜算了?还是觉得希望不大,所以索性放弃?

    静王世子的马车停下来之后,发现后头情况不太对,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尖叫声一路往水边去,然后就是落水声。

    让美婢扶着下了车,静王世子平静的看着长平侯世子一行人被救上岸来。

    长平侯世子的车是不能用了,四匹神骏的马儿一匹断了脖子,两匹断了腿,还有一匹被压在车厢下哀嚎嘶鸣,旁边人看着不忍,抽剑给它一个痛快。

    静王世子依然面不改色的看着,美婢却是吓得偎在他怀里簌簌发抖。

    “看来得就近找地方休息了。”

    静王世子说完,身边的护卫知机的退下办事去。

    后两队车队的护卫,上前来跟他请安,“你们主子呢?”

    “我们公子胆子小,才侍候他喝了安神汤歇下了。”高公子的侍从面不改色的说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谎。

    “高明啊!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是越来越高明了!”静王世子呵笑,“你家公子呢?”

    “公子说等您这里完事了,他再过来请安。”

    静王世子颌首,“听说这东川城里有家客栈很出名,叫有间客栈。你们可曾听说?”

    “听过。”高、章两家护卫颌首,“既然要休息,那就去这儿投宿吧?”静王世子道。

    不想高、章两家的护卫皆面露难色,“怎么,有何不对吗?”

    “不是,听说这有间客栈采的是预约制,没有预约,是住不进去的,就算塞钱贿赂柜台也行不通。”

    “不过是间小小的客栈罢了!”这是没遇上真正有权有势之人吧?静王世子冷笑,他不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啊!

    章家的护卫看静王世子那表情,心知这位的毛病又犯了,与高家护卫交换了记眼神,便找了由头退下。

    章公子和高公子分别得了回报,章公子命自家护卫进东川城,另觅能投宿的客栈,而高公子则是让自家护卫跟着章公子的护卫走,“看他们订那一家,咱们跟着就是。”

    静王世子的护卫得了令,便往有间客栈而来,而走在他们之前的那队车马,则是从有间客栈出来,正好与静王世子的护卫擦身而过。

    见他们一行人骂骂咧咧,护卫猜也猜得出来,这是被赶出来了?连户部柳侍郎的名头也不管用吗?

    护卫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他和几个部下互换了个眼色,策马朝有间客栈疾驰。

    来到有间客栈外头,几人都被这庄严的外表吓了一跳,古朴的牌楼上书有间客栈四个大字,护卫头儿骑在马上就要往里冲,不过牌楼后转出两个中年男子,看穿着,应该是客栈的伙计之流。

    “敢问几位客人有何贵干?”

    “我们是静王府的护卫,我们世子和瑞凤长公主的长孙,长平侯世子一会儿就会过来投宿。”

    “这样啊!请问静王府和长平侯府是以那位贵人的名字预订的?订的是几天的房?几等的?”

    护卫头儿不耐烦了,朝身后的部下摆摆手,立刻就有人上前,不耐烦的伸手推那开口问话的中年男子。

    “你有完没完啊!我们世子要投宿,你们命人在前领路就是,啰唆个什么劲啊!”

    只是他原本以为,中年男子被他这么一推,就会让开来,谁知中年男子竟然闻风不动,伸手推人的护卫甲颇感惊讶,因为他为了震慑人,一出手就是七成的功力,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功力入了对方身体后,竟然如泥牛入海,毫无讯息了。

    这人的武功非凡,却只在这家客栈当伙计?

    要是他们亲王府能请到这等功力的人,只怕这护卫头儿的位置就轮不到他们头儿当了。

    这有间客栈到底是什么来头?

    别说出手的护卫吃惊,就是带他们来的头儿也震惊不已,他这部下的实力如何,他最是清楚不过,看他面露异色,被他推的伙计却闻风不动,他就知道,此人功力远在他们几人以上。

    莫怪刚刚户部侍郎家的车队骂骂咧咧的走了,看样子是吃了闷亏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您说您是那位贵人府上的?”就在护卫头儿不知如何下台时,一名圆圆胖胖像颗球的男子笑呵呵的从里头赶来,他一来就先呵斥适才挡住他们的两名中年男子。

    “退下退下,你们两在干么?这可是京里贵人府上的,得罪了他们,回头要剥了你们的皮泄愤,就是东家也护不住你们啊!”

    中年男子们吶吶的退下,不过也仅只退开两步,三个人成品字状挡在了牌楼下,中间的球状男子笑呵呵的自我介绍。

    “各位贵人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两个就是不识好歹,到处得罪人,最后走投无路了,被我们东家救了后,就誓言要效忠我们东家,他们两脑子就是一条筋,东家交代了,没有预约的客人,不许入内,他们两就没放过一个没预约的客人进去过。”

    “你是?”

    “小的不才,忝为客栈的主事之一,贵人您好啊!您是来为贵主子预约的吗?不过我们预约的客人已经排到半年后了,如果贵主人要预约,得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了,贵主人可能等?我们客栈的客院共分五等,五等院住一晚上五十两,四等院一百两,三等院五百两,二等院一千两,一等院则要五千两,住宿其间所有吃食全部免费,游乐设施也免费使用,如戏院、竞技赛舟等。”

    护卫头儿才听到住一晚上要五十两,就已经大脑当机了,后头的介绍,他全都听而未闻,反是同来的护卫们听得直咋舌,这是什么地方啊!又不是在京城里头,只是单纯住宿的客栈,一晚上要花五十两?救命啊!吃人吶!

    胖主事笑呵呵的似未见他们的呆滞状,继续为他们介绍着客栈里的各项特色。

    “总归一句话,若贵主人能等才来预订,这位爷,您要回去请示贵主人吗?哦,还有,在我们这儿订房有个规矩,预订时,要先全额预付住宿费用,另预订几日就是几日,入住后,不能再追订,不好意思啊!还请爷回去跟您主子说明一下。谢谢您吶!”说着就伸手轻抚护卫头儿的马,那匹坏脾气的马儿,前一秒还在偷咬其他护卫的马尾巴,下一秒就乖巧的偎在那人的大手里撒娇。

    看得所有人傻眼,这是他们头儿那匹脾气坏到天怨人怒的马?

    胖主事如蒲扇般的大掌,轻轻在那马儿身后一拍,那匹马就乖乖撒腿疾驰,其他人见状不得不策马追上。

    直到看不见有间客栈那牌楼了,他们才靠近头儿的马,从头儿手里抓过缰绳,令马儿速度减缓,终至停下。

    “头儿,看来这有间客栈是没法住,咱们还是找别的客栈吧?”

    “也只能如此了。”不然呢?打,他们肯定是打不过的。

    “刚刚我瞧了下,那牌楼上头刻的四个大字,你们猜是谁的墨宝?”

    “还墨宝咧?不过就是些草莽之辈写的。”说话的人是他们几个人里头,最有学问的,听说当初还考过举人,不过考运不佳,连考几次都没过,最后只得遵从父命,进王府当护卫。

    “那是皇帝御赐。”方才叫他们猜是谁的墨宝那个护卫,完全不睬他,直接公布答案。

    “皇帝御赐?真的假的?”那被他们大家称为秀才的护卫冷哼。

    “我是不识字啦!不过大年见过皇帝墨宝,大年你说。”说话的那人,把一高壮汉子拉过来为自己左证。

    大年见大家都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不过被头儿一催,他就立刻招了,“是皇上的字没错。”

    不是吧?有间客栈和皇帝有关系?会有什么关系?有间客栈的东家不会是皇帝吧?

    他们这几人虽听过有间客栈,但不知有间客栈的东家是谁,这大概和黎韶熙订定的客层有关系,静王虽是皇帝的兄弟,但皇帝并不乐见自己的近臣与勋贵们走的太近,所以黎韶熙的客户名单里,并没有静王和长平侯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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