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书话音转的不算生涩,孟南珺心思又不全在她身上,自然没怎么注意到,因此错失了知晓顾枭身份的机会,只留梨书一边在那说着那晚的绝处逢生,一边还为不能告知自家小姐真相而痛心疾首。

    用过早膳之后,孟南珺也没继续留在此处的念头,她起身与顾枭正式道谢一番,并说日后如果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顾枭大可以来孟家找她,这是这话刚说出口,迎上顾枭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便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能在清溪墓园救她一命,就说明眼前人的能力一定比自己高上不少,孟家如今可不复往昔,能允诺的,估计也是顾枭说不屑一顾的。

    然而顾枭也没拆她的台,只点头以示自己记着了。

    孟南珺没问他的名姓,或许也从未考虑过二人之后会有交集,她上了高繁叫来的马车,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却不期然对上顾枭的目光,也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小姐觉得那位公子如何?”梨书自知不能和孟南珺说起顾枭便是定南侯,只是心中着实好奇孟南珺对自己将来的夫婿印象如何,是以马车刚刚驶离庄园,她便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谁知孟南珺经她一提就想起了顾枭在屋里的种种作为,耳尖微微泛红,口中说的却是没什么看法。

    梨书想想也是,毕竟孟南珺虽对美人多有优待,却也不至于第一回见面就有多少好感。

    回到孟府,孟南珺就在梨书的搀扶中走下了马车,到门口的时候她走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这般模样被孟夫人瞧见。

    不过好在孟老爷和孟夫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次更是赶巧外出有几日才回来,倒也足够让她将这伤口养好。

    然而没有爹娘念叨处罚,却也不代表孟南珺就能够逃得过这些,两人离开时特地指派了管家将她看紧了,估计在他们回来之前孟南珺也别想再出去。

    开到荼蘼最胜时,园子里头的春色便该散都散了,唯留下茂盛的枝叶迎风微微晃动,倒也能称得上生机勃勃。孟南珺直至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才体会到这一次确实是死里逃生了。

    “去打些热水,再拿身干净的衣裳,待敛去这一身的灰尘,我也该去祭拜下孟家的列祖列宗。”孟南珺长长舒了一口气,对梨书吩咐道。

    梨书原是想提醒她伤口不可沾水,最好是再忍几天,可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拜一拜祖宗以谢庇护也是应当。

    虽然她并不觉得孟南珺这次化险为夷跟孟家的那些祖先有关,可若祖先真的在天有灵,能体会到她的诚敬之心那自然是最好。

    于是梨书就按照逢年过节祭拜时的沐浴焚香等等规矩都行了个遍,随后又跟她去了祠堂。

    只是梨书毕竟不是孟家人,孟南珺在里头拜祖宗,她便在外头百无聊赖地等着。

    孟府也就那么大,梨书准备时的动静管家那头不可能不知晓,于是过来问了一声,梨书只说孟南珺是心血来潮搪塞过去,随后便听他说柳云绮今日又来过一次,虽未言明为何而来,可看其行色匆忙,估计也有不小的事情。

    “我去柳姑娘那儿问问,若小姐出来了,管家也不必隐瞒。”梨书如是说道。

    照柳云绮的性子,她既答应了要替孟南珺圆这个谎,就不会冒着被拆穿的危险再来孟家一趟,梨书对此也不得不在意,赶紧就跑去了柳云绮那儿。

    偏偏她到的时候正巧遇到周许出门,瞧了一出从欣喜到忧思的变脸。

    “周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呀。”梨书问话的时候刻意扬了声音,带着少女的清灵干净,倒像是真的好奇一般。

    周许面上微微有些讶异,似乎是才看见她一般,三两步走上前来,“可是孟姑娘那边让你来的?”

    若不是梨书一向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此时恐怕真要怀疑周许出门时那压不下的嘴角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毕竟此时他表现出的担忧也不似作假。

    然梨书也不可能立即就拆穿他,只微微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咱家小姐原本是想随赵公子去跑商的,可是婚期将近,即便定南侯尚且生死未卜,只要婚约一日未废,她就走不了。这不,都到半路了还被赵公子给送了回来,此时心中气闷,只好让我来找柳姑娘去说说话。”

    有关于自家姐妹的事情,柳云绮几乎都不与周许多说,一来实在没那个必要,二来这也有关旁人隐私,是以周许并不知晓梨书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也正赶着赴约,倒也不在意这真假,只赶紧将自己想说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几日阿云莫名兴致不高满面愁容,我问她为何她也不说,实在是令人心焦的很。如若方便,你就替我给你家小姐带个话,就说让她多多开解一番,让阿云别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一番话看似在为柳云绮着想,其实不过觉得这几日的柳云绮让他难以捉摸,因此不好操控,所以想着借由孟南珺之口劝她尽量与身边人坦诚相待。

    可梨书向来跟自家小姐一个鼻子出气,对于周许但是比她还要厌恶几分,此时虽不能直接回他一句“不方便”,可态度到底是轻慢了不少。

    “周公子和柳姑娘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你都不了解柳姑娘的心思,我家小姐又能猜到几分?”

    周许被她这语气惹得有些气恼,当即就想如对旁人一般反唇相讥,谁料梨书压根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规规矩矩地又行了个礼,浅笑道:“周公子的吩咐我自会记在心上,如果没有旁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说罢也没管周许乐意与否,直接推门而入,留他一人在原地面色涨红,愤愤然冷哼一声,估计心中少不了是报复回去的手段。

    梨书可不管这些,她性子张扬惯了,也就只能将自己的脾气压制在不给孟南珺惹事的范围之内,但若这件事情是自家小姐默许的,她就免不了会得寸进尺。

    宅子不大,找到主人家的住处并不是什么难事,梨书没多久就见着了柳云绮。只是相比于早上所见的她,似乎面色更差了几分。

    “刘姑娘在想什么?”梨书见门敞着,便探头进去小声问了一句。

    谁知一向胆大的柳云绮却因她的突然出声微微一颤,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惊慌之色。

    梨书没有多问,只是声音又轻柔了几分,与她说道:“小姐刚回府,让婢子来请柳姑娘去说说话。”

    柳云绮对孟南珺十分信任,可以说连她五个哥哥都不能让她如此放心畅谈心中所想,然而这一次柳云绮却犹豫了,甚至最后还摇了摇头,硬挤出了一个略僵的笑来。

    “今日我身子不适,就不到她那儿去了。”

    梨书打从今早见到她时,就知晓一定有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现在哪里愿意就此离开?只能继续劝道:“柳姑娘和小姐自小一同长大,关系亲厚,无话不谈,若真的生分了,岂不是有些可惜?”

    “我并未有和她生分的意思,只是……”

    眼见柳云绮找不着一个理由来,梨书干脆打断了她的话,“柳姑娘自是不想,可有些关系便是在这一次一次的隐瞒之中渐行渐远。婢子没有逼迫柳姑娘的意思,只是婢子记得小姐很久以前便说过,倘若柳姑娘遇着了不好解决的麻烦,尽可告诉她,即便拼尽性命也难以改动,至少一起承担,也比一个人要好过多了。”

    这话其实说的挺早了,梨书能记着,还是因为她曾羡慕了许久,可柳云绮到底也是将这些记在心上过,此时梨书一提起她就红了眼眶,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梨书也不继续多说,只等着她如何反应。

    窗外的风吹得有些急,半掩的木窗吱呀作响,眼见着就要变天了,柳云绮松开牙齿放过被自己咬得几欲出血的下唇,终是下定了决心。

    “我拿些东西,你去外头等着我。”

    梨书应下,这便去了门外等候。

    柳云绮在屋子里头翻翻找找,也不知是将东西藏的有多深,等到终于收拾好,她又拿了把伞出门,外头果然已经下起了小雨。

    “马车不在府里,咱们走着过去吧。”柳云绮道。

    见她心绪已经平静不少,梨书应声,便接过她手中的伞替她撑着,两人这就去了孟府。

    这一路不长,可雨势却越来越急,直接便打湿了二人的裙角,更有狂风大作的趋势,柳云绮脚步又加快了一些,总算是在完全湿透之前进了孟府里头。

    孟南珺还在祠堂,梨书便找了她的衣裳给柳云绮替换,后者一直打着哆嗦,即便在三月末将近夏日的天里,她却还是被冷地脸色发白。梨书无法,只能让她坐在床上稍暖一些,还替她端了杯热茶。

    好在二人也没等多久孟南珺便回了屋,见到柳云绮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塞了一个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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