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电流进入身体,随着一针针药物流入血液,我在颤栗中顽强的活了下来。

    可在我睁开眼的下一秒,我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记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不止如此,我曾经引以为傲的高智商,也从141降至了60,蠢得连非洲黑人土著都不如。

    我找到医生,焦急的问他自己为什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医生对我说,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后遗症,只是暂时性的,积极治疗的话,智力和记忆都可以慢慢恢复。

    事情确实如医生所言,而且还好于他的预期。

    我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脑子果然好用了很多,而且很多事儿我也一点一点的想起来了。

    可随着记忆的恢复,我却陷入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当中。

    在那段日子里,我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思念着那些爱我的家人,思念着他们的音容笑貌,思念着与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在医院的第三个月,政府的紧急救助金用完了,我在还未完全康复的情况下,就被医院很婉转的请了出去。

    出了医院,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

    当我坐着最熟悉的16路公交车,又在宏源小区站下车的时候,我却想起自己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了。而那些爱我的家人,也早已与我天人永隔。

    那一天,我在7号楼的空地前,一个人呆坐了一整天。

    家,就这样没了,连砖石瓦砾都没有留下。

    据说是一对租住的夫妻,因丈夫出轨而争吵,妻子失去了理智杀死丈夫,然后又点燃煤气管道自杀,最后拉着整栋楼的男女老少一同陪葬。

    这一切,我该怪谁呢?怪那个疯了的女人,还是那个搞破鞋的男人?

    可怪他们有意义吗?怪他们能让我的家人回到我身边吗?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在这座没有一个亲人的城市,我该要如何去面对今后的生活?

    肚子里咕咕的叫着,可一天没有吃东西的我,现在却没有3快钱去买一个面包。

    那一天,我一个人茫然的走在马路上,望着那些冷漠的行人,望着这座冰冷到想流泪的城市,走了好远好远。

    夜深了,立交桥下的桥洞里,我冻得瑟瑟发抖。

    天明了,马路上如孤魂野鬼般游荡的我,扒开了超市附近的一个垃圾箱,从里面翻出来一个过期的三明治,吃的是那样的香甜。

    就这样,我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游荡了很久,直到被一位同学发现,又将我带回家里洗了一个澡,吃了一顿饭,我才感觉自己好像又是个活人了。

    在第二天一大早,同学母亲塞给了我100块钱后,又很厌恶的将我这个赶出了家门。

    对这一切,我本应该感到羞辱,可我却看着手里的100块钱,很没出息的高兴了起来,然后不要脸的去敲响了另一个同学的家门。

    我像个乞丐一样,一家、两家、50块、100块的活了一个多月,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一个同学肯给我开门。

    同学那没有钱讨了,我又想起了父亲当警察时的同事,可智力尚未恢复的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起父亲的同事住在哪里。

    想到最后,我自己都笑了,笑得很凄凉,笑出了两行眼泪。

    因为直到这一刻我才想起,那些上电视脸上要打马赛克缉毒警们,最忌讳的就是家庭住址被发现。

    我一个小屁孩子,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家都住在哪?

    万般无奈下,我去了市公安局的缉毒大队。

    可当我进入了办公楼,当我看到了荣誉栏上父亲那张眼睛上打着马赛克,名字上只有ycw代号的照片时,我又无地自容的退了出去。

    一瞬间,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找到父亲的同事,然后像个乞丐一样去丢父亲的脸。

    我十六岁了,我虽然没有成年,但我已经是一个大男孩了,我应该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怀着少年人的勇气,怀着少年人的憧憬,我去了一家贴着招聘启事的工厂,想要为自己某一份能活下去的工作。

    然而我却被告知,应聘需要身份证或户口本,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他们不能用。

    我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可派出所的民警却告诉我,尉迟辉的户口已经被注销了,他说尉迟辉死在了爆炸的当晚。他还说我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要把我抓起来。

    我吓得夺门而逃,仓皇逃窜间,我甚至跑丢了身上仅有的20块钱,那是我一天的饭钱。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混吃混喝了一个多月的我,又一次回到了冰冷的桥洞,回到了那个以翻垃圾箱为生的悲惨生活。

    深秋了,风也越来越凉了,在寒冷的夜里,风吹在身上像刀子刮过一般令人痛苦难当。

    我蜷缩着单薄的身体,好像将自己抱得紧一些,身体的温度就能够抵御秋夜的严寒。

    冻得急了,我第n次的走进了火车站,想在里面温暖的环境里小憩。

    我知道,自己在这里停留不了过半小时,我就会被保安赶出去。

    其实半个小时足矣,因为对于我来说,哪怕让我在这里暖一暖冻僵的脚,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但这一次,我却低估了保安们的能力。

    我刚在火车站停留了五分钟,几个保安就把我架起,然后塞进了一辆写着救助站标识的面包车。

    看着救助站这三个字,我那智力尚未完全恢复的脑子里,还闪出了一丝无知喜悦,甚至认为自己将要得到救助,然后有一个遮风挡雨能吃饱饭的地方。

    可实际上,我和另外两个差不多处境的人,被这辆该死的面包车拉到临近的一座小县城,然后又被司机连喊带骂的赶下了车。

    救助吗?他们就是这样救助我的?我裹了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无力的想着。

    在这座陌生的小县城,我无处可去,只能跑到火车站里过夜。

    县城不比地级市,这里火车站很破旧,既没有空调,又四处漏风。

    但幸运的是,这里并没有保安驱赶我,更没有像丢垃圾一样将我带到下一座县城的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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