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正午,阳光打在刚破了冰的水面上,河岸响起潺潺的声音,河面浮动着一层光芒。

    那日花四死的的时候,沈休在梦里也是听到这样的声音。

    汩汩……

    想起了那些往事,尤其是夏日午后在京都游玩的往事,沈休气息瞬间紊乱了起来,手指尖不自觉的一抖,不知不觉的划破了音,沈休忍着心里头传来一阵阵蚂蚁般的痛苦,将眼神渐渐的聚焦起来,不着痕迹的垂下了衣袖。身后传来了一丝淡渺的檀香,她立即的将手安分的放好。

    “沈休,下课到书屋来一下。”

    顾念珩回来帝都之后依旧是身兼数职,前些日子碍于流言不便出门,流言渐息之后他又是讲文风度,璀璨风流,儒士雅清的一个人。

    但是也由于之前的重重风波,皇帝又重新赏识了顾三,特地免去顾三在国子间暂时教书的职务,今日顾三前来交接课程,顺便上完最后一节课。

    沈休再怎么因爱生恨,也不舍得不来听。但是没想到今日天气晴朗,一时之间生出了许多思绪,竟然在本来就有隔夜仇的顾念珩的眼皮底下走了神。

    沈休直接的看见顾念珩的眼里,看着顾念站在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时,沈休面色虽然冷淡,心里其实是忐忑的。

    难道是他还在计较自己放出流言的这件事情,不可能啊,就算是,他也不用亲自来叫她去书屋里面啊,该不会是孤男寡女好下手,一棍子闷头打她吧。这个时候沈休不适时的想起了那日出言不逊的美女被杖责二十的下场,脸色不自觉的一百,又强作镇定。

    沈休面不改色的收回了准备挨竹板的手,低着头,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之中,一步一回头的跟在顾念珩的身后。

    跟在顾念珩身后前往传说中惩罚学生的书屋的途中,沈休忍不住抬头偷瞄顾美人的侧颜。

    狭长的眸黑幽幽的深不见底,顾念珩有一张格外俊美的面容,但脸上的神情永远不冷不淡,就算是微笑,也总让人觉得透有这几份深意,让人不敢随意的亵渎。

    也因为这个,顾念珩虽然有着清丽无双的面容,但是帝都上下最不敢八卦意淫人物排行榜上有名,即俗称的高岭之花。

    虽然外面流言曾经一时传遍了他的风流趣事,但是他忠实的爱慕者过了就不久,便将这件事情死死的打压下了。沈休在想,还好收手收的及时。

    虽然沈休的家族为她虚张声势,把名声给夸大了,但是她没有几个忠实的爱慕者,但是黑她的人倒有不少。

    两厢对比,实在令人神伤。

    沈休看着怎么也得不到的高岭之花那令人神往的侧脸,沈休偶尔也会在内心疯狂的感慨道,没人觉得这正是禁欲系的魅力所在吗。

    “似乎从雍州城回来之后,你状态一直不好。”顾念珩眉眼微微的上扬,坐在宽大的塌上,一边摆弄着手里头的竹板,一边说道。“颇有几分声色犬马的意味。”

    “呃……”沈休想了想,虽然平时他也没上几天课,但是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对上他意有所指,迅速回道,“虽然最近学业很忙,但我会尽快地调节状态,跟上国子监总体的的速度。”

    但其实真正原因是,她喜欢顾念珩,已经整整七天没有见他,但是从雍州城那一晚之后,看顾念珩冷冷看她的眼神,又是往常的拒绝,压死最后一只骆驼的稻草还有那一叠放到桌上的文案。

    从前顾念珩总是拒绝她,沈休总是能一笑置之。但是不知为何,从山上下来之后,也许是内心脆弱,自尊心达到了顶点,平生第一次沈休抓着那个门哭出了声音,她垂下了身子,捂住了嘴巴,她忽然察觉到,顾美人说的不是玩笑,而是真情实意,一直都是。

    “很好。”顾念珩点点头,“另外,关于我今天的授课内容,你再重复一遍……”

    果然还是因为流言的问题么,沈休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神,身子僵硬了一瞬,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在脑海里疯狂飙泪。

    “我想问问,沈家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念珩依旧一副冷冽神情,伸手将桌面上的一首打油诗转到她面前。

    沈休凑过去,看到案几上显示的正是她昨夜给他写的话,而内容,却是她从书上扣下来的骂人的句子。

    沈休看着那熟悉的字体,不自觉的扶了扶脑袋,深刻的觉得自己有必要的多学几种字体。

    沈休还记得,她昨晚反复在画着顾念珩的画像,拿着顾念珩的字体临摹了半响,望见只上自己的八爪鱼一般的字。

    绝望无奈之下,听得身边唯一的八卦小能手流衣的谈话中,最后沈休确定顾念珩没有她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然后沈休认真地写着顾念珩的坏话,等墙外的更夫敲了四下罗鼓之后,她打了个哈欠,就把书信夹到自己的课本上,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沈休连忙扶好要掉落的纸张,抬头望向顾念珩,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个,先生……其实吧我,其实这个……”

    “嗯?”

    沈休对上那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沈休终于崩溃了:“我做错了……”可能是破罐子摔破,而后沈休又不怕死的顶起了嘴,眼神讽刺的看着他,缓缓的勾起了嘴角,“倒是没想到我好声好气对你的时候,你对我不屑一顾,反而是心死如灰,你倒是主动来找我。倒是不枉费我熬夜念叨你一番,想来必是非常值得的。”

    顾念珩冷声道:“回去重新将我说的内容抄一遍,还有……”

    沈休见顾念珩又只字不提,梗着的脖子瞬间又软了下来,别过脸去,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

    “下次………”

    沈休见顾念珩还有话,便情不自禁的将耳朵竖了起来,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等了许久,顾念珩依旧不吭声,沈休耳朵竖得有些累,心里头在呐喊着,你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呀,说呀……

    “……你回去吧。”

    沈休抬起头,在顾念珩雷打不动的冷淡神情里,终于彻彻底底地,笑了。

    “我倒是惦记着你,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厌恶我。”沈休静静的看了顾念珩最后一眼,甩了甩头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沈休觉的,只有随风奔跑才能摆脱一点点自己内心热切的渴望,想要伸出自己的小短腿,伸出自己的小拳头,狠狠的揍顾念珩的渴望。

    当初沈相好说歹说叫沈休正正经经的去国子监上学,沈休是拒绝的。直到看到顾念珩那张帅得惊为天人的脸,沈休才手脚极其麻利地主动为自己整理好衣冠,拾起书卷,提着袖子直溜溜地就国子监里奔,而后更是半夜不敢合眼,生怕自己的功课太差令人看不起。

    记得在国子监初相见顾念珩时,阿爹在背后老泪纵横对着沈休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绝尘而去的背影,:“这孩子是不是傻,明明有轿子,非得用跑的,以前也没记得你有多勤奋,怎么说变就变。”

    是啊,如今也是这一般,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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