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此刻雨已经停了,她们这些人身上多半有了些潮湿,秋风一吹,当真还有那么些寒意渗进了骨头里。

    天黑了,花见羞和泥香正在澡房沐浴。

    热水已经快把她们的肌肤浸透。

    热气也已快把她们的骨头融化。

    她们不再担心莫云白了,因为莫云白已经服了药,恢复了正常。

    用餐的客厅,烛光通明。

    莫云白用完晚膳,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喝着、品着,好不悠闲。

    夜的到来,总是那么安静,尤其是秋风不吹的时候,会觉得刚下过雨的天气,空气真的新鲜无比,仿佛比那长生不老的药还要让人快活无比。

    这时候,蜡黄的烛光灯笼已经像是夏日天空的星星在发着光芒,照亮了各处小路,一条条蜿蜒的小路顿显幽静深邃了起来。

    幽静地夜,美妙新鲜的空气从澡房的天窗流窜了进来,让泡澡的花间羞和泥香更忘情地畅谈了起来。

    只是。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在五花门地另一个角落,正有一个男子偷偷潜伏了进来。

    他有一副做贼的神态,却没有做贼的经验,他不穿夜行衣,不带黑色脸罩,就翻进了五花门。

    门虽然很高很结实,但是他却也很自负,他正肆无忌惮的向澡堂走来。

    这样的人做起贼来,借着蜡黄的烛光灯笼一看,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他竟然就是今天一早被五花门轰出去的那个男子。

    他这是想干嘛呢?只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澡堂里,花见羞和泥香像是多年不曾见的故友,她们在聊着关于莫云白的一些事情,时不时还咯咯的笑出声来,仿佛像是狂犬症一样的事情发生在莫云白身上根本不算什么事情一样。

    这当然是泥香的说话逗乐了花见羞,而不是花见羞的说话逗了了泥香。

    因为花见羞和莫云白刚认识不到三天,她是决绝讲不出这些有关莫云白身上的趣事来着。

    但是泥香就不一样了。

    秋韵时浓,秋色以深。

    古色的城县像是从墨画里浮现出来地一般。

    山犹自在入云间,星云奇妙。

    水犹自在无尽东流,翻浪着夜的沉寂与诡秘。

    五花门的门已经上了锁,仿佛要把世间的喧哗与吵闹永远锁在外面,锁在这一堵墙的外面。

    但是,任凭锁子再怎么结实牢固,墙再怎么宽厚稳固,它无论如何也锁不住一个男人对女人好奇的心。

    这次动心是他今生唯一的一次,也是第一次。

    一个男人若是对这种女人不动心,那么他根本不算是男人,而能让这个男人动心的女人,应该算是这个大千世界的非凡品。

    这个世道有这样的女人,李嗣源从所未闻,从所未见。

    尤其在如今列国浮动,风云瞬间诡变的混战年代,能有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物已稀为贵,贵重的东西当然要珍惜。

    这种女人应该受到男人们的敬仰与尊重。

    但是每当刀剑声响起的时候,人们一定会认为,那应该不是渔夫们在菜板上剁鱼头的声音,一定会想到,这是哪家官家子弟又在作威作福,而在凛凛的官威面前谁又敢造次呢?

    杀伤抢夺无所不能的时代,承载着不同凡响的罪恶与无耻,在这个没有“女权”的五代时期,顶多算是顺应朝代更换的宠物——女人。

    烽烟四起,城池沦陷,女人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又该怎样存在呢?

    女婴如何?

    少女如何?

    寡妇更是如何?

    或许更为广义一些,所有长着长头发,骨骼纤细,肌肤细润一些的生物,她们又该怎样面对这些饮血杀人的雄性生物呢?

    李嗣源就是这种雄性生物,他第一次见到花见羞,便情不自禁的全身火热起来。

    不过更可贵的确是他还算是有点思想觉悟的雄性生物。

    他不觉得这个刚死了丈夫的年轻少妇可怜,也不觉得这个少妇天生就是辛劳守寡之人。

    她是一个寡妇不错,但是她也是个有德行的妇人。

    先夫逝去,坟头日夜陪伴,一曲《吟夫颂》不知道唱出了这多少妇人对战死沙场男人们的思念,而他不正是要找这样的女人吗?

    何况?

    花见羞不止是美人,而且现如今更是执掌西川之地最大的名剑门。

    不错。

    她是五花门的代理掌门人。

    代理掌门人?

    也许江湖门再一次出现,并不是寻找什么莫云白,更不会是追杀什么李嗣源。

    泥香先前已在花见羞面前承认了自己是江湖门中的人,那么想必她这一次来也绝不是为难五花门。

    正如她自己所想,她就是从那个遥远地年代来的一样,而那个年代更是花见羞无法认知的年代–大辽国。

    秋雨停,风又起,先前地上的积水在后半夜已然风干。

    月下,五花门庭院的一角,红亭在悬崖微耸。

    亭中坐着两个女人,远远看去素风清雅,她们在一块有些年代的青石圆桌相对而坐。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壶香溢满心的茶水,她们两人正在喝茶闲聊。

    李嗣源是沙陀人,花见羞和泥香两人的说话,他当真是也听得明白。

    坐在一根树木上,翘着二郎腿,提着酒壶在喝着,咋一看,他还真不像是个做贼的人,而是一个来观赏风景,享福的公子哥。

    “那位姑娘是何人,她们像是很熟的样子。”

    看着那红亭中的两人,李嗣源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要让她倾慕自己,必须掌握她的习惯,还要懂得她的心中所想。

    心中想罢,他便安分的躺在树干上,仔细地看着、听着。

    如果累了,就喝一口酒,顿时也精神了不少。

    红亭中,月正照,花见羞喝了口茶,接下来又静静地把茶放在桌面上。

    泥香见了,心中不觉疑问:“你应该很想问我,有关江湖门的事情吧?”

    花见羞又静静地举起茶具,添了一杯,柔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有关于江湖门的事情?”

    泥香道:“因为江湖上早已盛传,江湖门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大事发生,我想你也应该对此听说过吧。”

    花见羞听到这一句话,眼神一顿,仿佛略有所动,正在添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仍旧继续着,倒茶:“这么说来,五花门有大事发生?”

    泥香点了点头

    花见羞道:“什么大事,何时发生?此事要死多少人?“

    江湖门的诡异,江湖上所有人都极为认同,凡是江湖门出现的地方,都会有事情发生,而这并不是一句谣言、妄言,所以花见羞十分认真了起来。

    坐在一旁树干上的李嗣源,他听到这里,心中一紧,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姑娘是江湖门的人,可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正在他心中忐忑时候,这泥香又问花见羞:“姐姐为什么这么好奇,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

    花见羞站了起来,来到亭子的边沿,长身久立:“五年前,师傅他老人家为了修行本门最为高深的武功,将五花门的掌门之位交给了我,对我再三嘱咐,要谨慎打理,如今你说出这样的话,又事关五花门,我如何不急,再说江湖门出现在这座城县里,本来就大事不妙,这我岂有不知?”

    听了花见羞这么一说,那便是告诉真相也不妨,泥香也站了起来,来到花见羞的身前,道:“姐姐,我只能告诉你,五花门这一次要遭遇大劫,除了你以外,只怕这五花门内所有的人都要死。”

    花见羞不敢相信,立刻抓住泥香的手腕,颤抖着说道:“怎么回事?五花门位居西川之地,远离中土纷争,又有谁会来灭我们五花门?”

    泥香道:“据江湖门可靠情报显示,万花子应该就会在这两天出关,到时候五花门就会有劫难。”

    花见羞道:“师傅出关这是大喜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给五花门带来灭顶劫难呢?”

    泥香道:“从表象上来看,这的确是大喜之事,还值得庆祝,但是,姐姐你应该也会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吧?”

    话刚说到这里,坐在树上的人再也忍受不了了,顿时身轻如燕,跃到亭子里,靠在亭子的柱子上,大喝一口酒,讥讽道:“屁话,真是屁话,妖言惑众,我才不相信什么物极必反,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我们好好预防,就不会发生祸事,况且这五花门在西川地界可是第一大名剑门,有哪个不要脑袋的敢来自寻死路。”

    泥香转身一瞧,微微一怔:“哦,怎么是你啊。”

    李嗣源道:“怎么,你认识我?”

    泥香道:“我当然认识你,你是李嗣源。”

    李嗣源道:“我可不认识你?只是,你若是江湖门中的人,只怕连鬼都不相信,你看你一身的神经病。”

    泥香一怔,道:“岂有此理,我乃堂堂大辽国护国女巫,人称中华之地的第一召唤师,你竟然说我身上有神经病,你信不信,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李嗣源道:“你说你是江湖门的人,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听江湖上传言,江湖门可是一向很少涉足这些名剑门事情。”

    泥香道:“是的,我们一向都不大爱管你们这些名剑门中的事情,但一些大事上,我们必须要管。”话说到这里,她再一次转身看向花见羞,又道,“姐姐,现在还是要顺其自然,该来的事情,迟早会来。”

    李嗣源不言,又喝一口酒。

    泥香转眼看了看李嗣源,又对花见羞说道:“姐姐,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把此人赶走了吗,他怎么还没走,脸皮可真够厚的呀。”

    李嗣源坐了下来,将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髻,摆出一副帅气的样子,道:“姑娘,你这就管的宽了,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请问我和王姑娘一见钟情,我有什么错?”

    泥香一冷,讥讽道:“你这哪是什么一见钟情,你这就是一厢情愿,我姐姐是何许人也,岂是你这个无赖可惦记的吗?刚才我已经给你说了,这里要发生大事,你若不想祸事惹上身,就赶紧离开此地,若是晚一步,可千万别后悔。”

    李嗣源道:“真是胡说八道,这里山高水深,除了多些野兽毒虫和贼人,又有什么人敢对五花门动手,你且不要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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