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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时辰还早,您吃碗燕窝粥歇歇。”方妈妈劝道。

    杜燕婉接过粥碗,拿着勺子喂她。岑三娘没有胃口,还是一口口咽了下去。

    “嫂嫂,我生孩子时也是一样的。天底下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你定能顺利的。”杜燕婉边喂边劝。

    帝后来过,至少她生的时候府里会安全许多。岑三娘尽量往好的方向想。可架不住新一轮的疼痛袭来,她不知道这样的疼痛还会持续多久,好像沙漏的口在这一刻被浆糊粘住了,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她拼命的想找些事情分散对时间的注意,脑子里蓦然又想起了初见杜燕绥的情景。她缓缓说给杜燕婉听:“……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哥儿,唬得大堂婶尊敬的待他。那会儿瞧着你哥真年轻啊。脸上挂着笑,一点都不冷。他说啊,他是小厮来着。大堂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险些给呛着。”

    “他很能干。还会做饭。我从来没做进过厨房。连打火石都用不来。我抢着去烧火,火镰一下子刮破了皮……”

    岑三娘想起躲在湖里沙洲上的日子。那会儿她真是不懂杜燕绥。只觉得他异常能干。什么事都会做。她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还肯护着她一起逃离。

    他好像待她特别好,又不是纯粹的喜欢。

    他什么时候起喜欢上她的?岑三娘想不起来。

    那么她呢?她又是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他的呢?好像和他在一起就特别安心,知道他会护着她,包容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撒娇,也可以撒泼。不知不觉日子就这样过来了。

    “我想他了!燕婉,我想他了!”岑三娘忍不了那股抽搐的疼痛,大声哭了起来,“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会的不会的!嫂子你别乱想!”杜燕婉被她说得眼皮子直跳。

    外间再次响起了岑知林的声音:“哭什么?天塌下来,我还在呢!有那力气哭,不如留着使劲。听到了没有?”

    声音透过窗棂传来,一如既往的正经模样,逗得岑三娘卟的笑了起来。

    族长夫人哎哟一声也跟着笑了:“舅少爷真的才十三岁呀?!”

    满屋子人都捂着嘴忍笑。

    杜燕婉乐得直打跌:“这么好的舅少爷,我真想把宝珠许给他!省得便宜了别人家!”

    几人一凑趣,就分散了岑三娘的注意力。

    遥远的真珠河畔,杜燕绥带着亲卫与探营的人正紧张的吹着羊皮胎。用绳子和长枪将鼓涨的羊皮胎绑成筏子准备渡河。

    他骑在马上,突然皱紧了眉,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

    亲卫们猛然停了下来,抽出了长刀。

    几百人的队伍在骤然间停了下来。

    寒冷的河风吹过,四周安静的让人心慌。

    />“荆楚,不对劲。”杜燕绥缓缓说道。

    一名亲卫把耳朵紧紧贴在了地面,脸色一下子变了:“孙少爷,有蹄声。”

    杜燕绥看了看河边为数不多的羊皮伐,长枪一摆:“探营的兄弟先走,亲卫结阵拒敌!”

    亲卫们翻身上马,结成了马阵。

    探营的士兵相互看了看,没有人上羊皮伐,也上马抽出了长刀:“杜将军,我们不走!”

    杜燕绥苦笑:“能走一个算一个。”

    荆楚看着他道:“孙少爷,你走吧。有我们挡着,你至少能离开箭矢的范围!”

    杜燕绥望着前方渐起的烟尘,转眼间变成一条黑线。再近了,一队队彪悍的骑兵出现在视线中。

    被风吹得笔直的旌旗上绣着斗大的长林二字。杜燕绥眼瞳收缩,都说冯忠入了贺鲁的牙帐,他却没有在贺鲁身边看到他。原来是特意追着自己来了。

    “长林军!”荆楚吐出这三个字,却笑了起来,“老对手了。没想到要在这里死战!”

    杜燕绥寒声说道:“咱们奔波百里,已是人困马乏。他们有备而来。你看马踏出的烟尘,他们一直守在附近,只等咱们进了这片河滩……我们从那峡谷冲出来,只能往南走。看起来,冯忠像是早知道我们会袭击贺鲁。算准了我们撤退的方向。”

    “定是有人知晓您的计划,通风报信。”荆楚一点就透。

    甭管是否有人告密,眼下如何才能逃脱?

    荆楚咬牙说道:“孙少爷,你先走。”

    冯忠的目标是他。只要他留在这河岸边,涌来的骑军会像碾蚂蚁一样把所有人击杀。杜燕绥不再犹豫,转过身拍马跑向河边:“荆楚,惜命!探营的兄弟随我渡河!”

    “属下明白!”荆楚握紧了手里的长枪,狰狞的大笑,“兄弟们,各自突围保命吧!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了!”

    他狠狠的用枪身抽向跨下战马,挺直了枪身,朝着前方奔来的马队冲了过去。

    马队在平原作战,一半威风靠的是马匹的冲击力。如果对方冲过来,自己站着不动,根本抵挡不住。

    亲卫们用力抽打着马匹,马奔跑起来,越跑越快,笔直的迎上了奔来的队伍。

    杜燕绥连饮几大口烈酒,带着为数不多的探营士兵攀着羊皮伐下了水。冰冷的河水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他一只手抓紧了皮胎上的绳子,一只手拨动着江水,努力的朝对岸划去。

    高原的深秋,落进水里,片刻就能冻僵四肢。等到夜晚来临,巴掌大的雪夹着朔风吹来,没有火堆烈酒取暖,和衣睡过去,也许第二天就再也起不来了。

    求生的欲望激发出人的潜力。没划几下,几乎所有人的手都冻得僵了,仍机械的划动着。

    听到身后传来的蹄声与厮杀声,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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