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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王就被大老爷四老爷请了入座。

    滕王瞟了眼首座动过的酒杯,动也未动,语气显得极冷:“既然是给蔡国公接风,这首座当国公爷坐了才是正理。说了今日是家宴,亲戚相处,哪有本座喧宾夺主抢了蔡国公位置的道理。”

    听他语气不善,大老爷急出了一背冷汗,惶恐的想,滕王难道是责怪岑家没有给王府下帖子么?

    他不肯入座,众人都不敢坐,不约而同的望向站在一侧的杜燕绥。只要他出来说几句漂亮话打个圆场,推让一番,这事也就了了。

    岑三娘心里也这样想。滕王别扭,非要杜燕绥谦让座位,让了他就是了,又不会少块肉。

    杜燕绥笑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推来让去,耽误了大家用饭,就不美了。”

    他大剌剌的坐了下来,还不忘招呼滕王在他旁边坐下:“王爷请坐。”

    一时间满堂惊愣。

    岑三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滕王是否生气。

    岑三娘深吸了口气。杜燕绥做此选择,她只好夫唱妇随,扶了老夫人坐下,笑吟吟的说道:“堂祖母,我记得府里厨子最擅长在入夏时烹制灸河鲜,最是美味不过。席间有这道菜没?”

    “有有!堂祖母记得你最爱吃,特意吩咐了厨子用心做。都是今天从江里捕的鱼虾,新鲜着哪。”岑老夫人如梦方醒,笑着回答,同时发了话:“都坐吧。既是家宴,就不拘礼数,热热闹闹才好。”

    岑家男子们以大老爷为首。大老爷又听岑老夫人的话。他看了眼滕王,欲再请他落座。

    滕王一掀袍子坐在了杜燕绥的下首,大老爷和四老爷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

    众人正松了口气。大老爷举起酒杯正要敬滕王酒,突然听到岑六娘咯咯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大声,后来竟拍着桌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安安静静的环境,她的笑声显得极为突兀。

    岑老夫人心头一跳,敢情滕王和岑六娘不请自来是打定主意闹场的?滕王将岑三娘索到了洪州。当初的岑三娘只是四房的孤女,为着岑家的前程,她自然舍得。

    可如今岑三娘已经是一品国公夫人,滕王难不成就指使六娘来闹?好歹也是自己捧在手心的亲孙女,她怎么就不知道今晚是在岑府的家宴上?不论哪一个岑家都得罪不起。更要命的是一旦传出去,岑家颜面何存?

    岑老夫人气得手脚发颤。几十年的经历让她强压着怒火打圆场:“侧妃娘娘定是想起从前吃烹河鲜闹的笑话了。那时娘娘尚幼,看到丫头揭了盖子,锅子太热,鱼虾尚在釜中跳跃。娘娘就道,看它们可怜,不如放生吧!娘娘那神情可爱之极!哈哈!”

    闻歌知意。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六娘幼时如何可爱。

    话说到这份上,但凡有丝毫顾忌娘家,岑六娘也该顺着祖母的话借梯下台。

    岑六娘旁边坐着大夫人,她拉着大夫人指着杜燕绥笑道:“大伯母你发现没?蔡国公和当初王爷身边的小厮空青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是一品勋爵,一个却是侍候人的小厮。哎哟,真是笑死我了!”

    三四年时间,杜燕绥高了半头,脸上已没了少年时的稚嫩。身上穿着紫色的宽袖长袍,戴着嵌金珠的襥头,气定神闲。

    但又不是换了张脸,大夫人早就认出来了。正回想着当日把他当成富家公子的场面,着实感慨了一番从前自己没认错,杜燕绥的确出身矜贵。只是不知道怎的从前做了滕王的随从。她心头正暗暗猜测着背后的故事,没想到被岑六娘一句话把窗户纸戳破了。

    她尴尬的说道:“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也。侧妃娘娘慎言。”

    岑老夫人听着这番对答,差点晕厥过去。

    岑六娘见大夫人不应和,撒起娇来:“王爷,你说妾身说的对不对嘛!蔡国公长的可真像您从前的随从空青!”

    滕王居然偏过头,认认真真的打量杜燕绥:“六娘不说,本王还不觉得。你一说,倒真有七八分相似。”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杜燕绥知道,岑三娘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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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岑六娘说只是像,滕王也说七八分相似。他们不敢戳穿内情,先帝令杜燕绥潜伏到滕王身边。这事谁都不敢揭破了来说。

    可岑家众人不知道。只晓得滕王在公然羞辱蔡国公。

    杜燕绥远远的朝岑三娘看来一眼,由着滕王打量,脸色已阴沉了下来。

    大老爷和四老爷看看滕王,又看看杜燕绥,后背沁出层层冷汗。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

    既然让岑六娘出头挑事,自然要由自己来应付。岑三娘看懂了杜燕绥的眼色,扬手一杯酒泼在了岑六娘脸上,睨着她说道:“侧妃娘娘不会得了失心疯吧?拿朝廷一品国公与不入流的小厮相提并论,评头论足。就不怕被御史奏王爷一本?再无礼,妾身就要问问王妃,王府里的规矩是怎么教的了!”

    当着众人的面被岑三娘泼了一脸酒水,岑六娘狼狈不堪,大夫人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试。岑六娘一把甩开大夫人的人,哭叫起来:“岑三娘,知道你同王妃交好,你这是看不起我做妾。拿王妃来压着我!”

    “本王的妾也是入了玉牒金册的。就算是妾,也轮不到杜夫人教训!”滕王霍然站起,冷着脸说道。

    “王爷!”岑六娘哭着就奔了过去,伏在滕王胸前痛哭起来。

    滕王转身望向杜燕绥:“蔡国公,此事你必给本王一个交待!”

    杜燕绥也站了起来,傲然说道:“交待什么?王爷的侧妃羞辱我在先。别说泼杯酒,我家夫人就算替王妃出手教训,也未尝不可。”

    “王爷!他,他竟然还想打我!”岑六娘本就美艳,此时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滕王推开她,柔声说道:“是本王的不是。虽是家宴,也不该自降身份。本王话已说出口,今日只论亲戚。亲戚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没什么不可以!”

    竟然摆出副要和杜燕绥单挑的架式。

    岑老夫人按着心口,指着大老爷和四老爷语无论次的喊道:“快,快给拉开了!”

    大老爷和四老爷慌得往中间一站,一人对着一个,一个喊着王爷,一个叫着国公爷,连连作揖:“……且息怒,息怒!”

    滕王要打架,谁也拦不住。他解了腰带,脱了宽袍,扔给旁边的侍卫。里面竟穿着件白色箭袖绣四爪金龙袍子,腰间扎着金色的腰带,颇有几分渊停岳峙的气势。

    谁赴宴还会在宽袍里面穿着方便动手的衣裳,显然早有准备。

    杜燕绥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王爷,今上的皇叔。我才没这么傻,揍你一顿被御史弹劾!”

    “拿笔墨来,写生死状!”滕王冷诮的吩咐道。

    “王爷千金之体,万万不可啊!”岑家大老爷都要吓晕了过去。

    岑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起身,离了座便要给滕王跪下。岑三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叉了起来,强扶到一旁坐下,嘴里急速说道:“堂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王爷不愿以势压人,男人嘛,要为女人出头打架,没什么好稀奇的。”说着朝岑六娘招手,“要不,咱俩也打一架?”

    她说着飞速的摘耳环摘项链抹手腕子的金钏,挽起衣袖来。

    众女眷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滕王和杜燕绥杠上便罢了。再让岑三娘和六娘像泼妇似的打起来那还了得。

    杜老夫人顿足道:“拦着拦着……哎哟,你们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啊!”

    女眷们纷涌而上,将岑三娘拉到了一旁。岑六娘靠着侍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边一闹腾,那边滕王已写好了生死状,掏了印章盖了,还欣赏了下:“这副手书写的真不错!”

    大老爷和四老爷往地上一跪。岑家众人都跪了下去:“王爷!国公爷!万万不可啊!”

    滕王和杜燕绥签了生死状,看也没看众人,往湖边一站。

    众人惊呼,又涌了过去。

    滕王带来的侍卫板着脸把众人拦下。

    滕王大叫一声:“六娘,瞧我为你出气……”

    岑三娘被滕王这异于平常的声音惊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心里疑惑,滕王故意借口护着岑六娘和杜燕绥公然闹翻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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