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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惜福进了厅来,扫了一眼,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他想起上一次看到的岑三娘。娇憨可爱的偎依在孙少爷身边,异想天开的想种名品牡丹。今天一副端庄贵夫人模样,心里生出一丝荒谬的感觉。他暗暗问自己,这是同一个人吗?

    “杜总管,今天是我第一次认识府里做事的人,你先介绍下吧。”岑三娘端着架子,不急不徐的说道。

    “是。”杜惜福有些诧异自己走神了。他收敛心思想,等听完岑三娘处理,自己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恭敬的应了。拿了本名册递过去。

    阿秋上前接了,也不递给岑三娘。捧着名册坐到了旁边的圆凳上。

    夏秋也坐了下来,慢吞吞的研着磨,在桌上铺了纸。

    这是岑三娘一早吩咐的。让她俩边听边记。

    “……账房先生两位:徐先生,田先生。”杜惜富不用名册,早已烂熟于心。挨个儿的介绍起府里的人来。

    徐先生和田先生大约五十出头,瘦削身材,身着藏青色的圆领茧绸长袍。颌下留着山羊胡须,极符合岑三娘印象中的账房先生形象。

    杜惜富简单介绍了下。两位账房先生都是先前杜家还没被削去国公爵位时的僚属。

    国公府,依制有自己的僚属。是有品级的。由户部颁月俸银子。国公府多增加的人则是府里自己掏钱养着。爵位没了,僚属们又回户部,等待另行分配。

    这二位年轻时曾受过杜如晦的恩惠。精于理账算账,别无他长。算是国公府自己掏钱请的人。国公府垮了,僚属四散。徐先生和田先生忠心,不肯离去,誓与国公府同富贵,就留了下来。

    理账好手,是可用之人。岑三娘朝阿秋点了点头,二婢就仔细记了下来。

    杜知恩二十来岁,身着武士服站在旁边,听到哥哥介绍自己,上前朝岑三娘揖首行礼。

    他和统领的府里侍卫们站在一侧。

    岑三娘看过去,侍卫中竟有两位头发全白了的。

    她愣了愣,听杜知恩沉着大声的介绍。才知道这些都是昔日跟在杜如晦身边出生入死的亲兵。

    成立国公府后当了侍卫。国公府垮了,老夫人也不忍心让他们没了去处。只要肯留的都留了下来。

    他们静静的站在院子里,武士服洗得干干净净,只是旧了些,料子都洗的褪了颜色,隐隐发白。

    岑三娘鼻子发酸,觉得自己这身衣裳华丽的让她不安。心里又记下了。

    一圈介绍下来,岑三娘心里就有了数。

    “……吴妈妈你依旧管着大厨房。连你在内四个厨子。给你八个干粗活打下手的丫头。每天全府的伙食都交给你了。你回头细细报个账目来,每餐须得有肉有菜,米面管饱。每月用多少石米面,多少肉食瓜果菜蔬,多少柴禾。大概需花多少银子,按月拨给你。只需府里无人投诉吃了霉米坏掉的肉菜,或是被克扣了份量,如何采买都由得你。正气堂,我的院子,还有府里其他人,需要另行添菜,各掏胸包单付你银两。”

    “是。”吴妈妈应了。

    厨房的花销是大头,岑三娘不能放手。

    把厨房单列出去之后,正气堂也说明让尹妈妈单独管理。

    绣房新买了四名绣娘,岑三娘看了看,点了一名面相和善的王妈妈做管事的。

    外院仍让杜惜福做了总管。迎来送往,打点回事。侍卫班,车马处,门房,只要对外事宜,都归了他管。

    基本上没有削减他的权力,还能让他更专心处理对外的事宜。

    这样一来,岑三娘就放心提了方妈妈做内务总管事妈妈。

    方妈妈本来管着岑三娘院子。院子里有四个丫头帮忙,岑三娘住着,出不了什么事。又点了四个粗使丫头到自己院子里来做粗活。

    方妈妈多出来的任务只有两处。一是进入内院的二门和后门的守门婆子和负责跑腿报讯的小丫头。二是分配完之后几十名做粗活的丫头。要负责前院和内院的洒扫清洁,洗衣裳等活。

    安排之后,国公府的管理变得简单明了,井井

    有条。

    没有出现岑三娘想象中的刺头儿,也没有出头鸟给她教训。她颇有些遗憾。

    杜惜福此时才觉得自己小看了岑三娘。隐隐对国公府的将来有盼头。

    “……各司其职,外男不得入二门。有事需得二门妈妈们通传。每天巳时正,各处主管和管事妈妈来议事厅碰头。议事厅外会设一个信箱。所有人如有意见和建议,都可以写了匿名投进去。不用担心无法面见,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知道。钥匙只有我才有。接了投诉,我自然会查证落实。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对出现的问题置之不理。”

    岑三娘示意,方妈妈抱起准备好的一个木箱,亲自钉在了墙上。

    这一招倒是新鲜。院子里众人都兴致勃勃望着那个信箱。

    岑三娘从方妈妈手里收了钥匙,当着众人的面收进了腰间挂着的荷包里。

    她想起了武媚娘当了皇帝后在全国设置的告密箱,就出了这个主意。只不过武氏的告密箱因此催生了诬告陷害,还培养出唐代有名的酷吏来俊臣之流。

    这个人也许很多人记不住他的名字,但说起那个著名的请君入瓮的故事,就知道他是怎样的逼供好手了。

    岑三娘觉得,国公府不比管理一个王国。人少,相对简单。方法得当,自己处事公正,反而有益处。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接下来该打个总结了。

    她站起身朝院子里的人行了一礼,惊得众人躬身的躬身,回福礼的忙个手忙脚乱。

    岑三娘脸上扬起了明朗的笑容,煽动式做激情总结发言:“这里有国公府的老人,也有新进府的人。这一礼是三娘谢各位把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尽力尽力,不离不弃。你们不负国公府,国公府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一席话说完,场里静的连针落地都能听到。

    岑三娘不安的想,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还是一直摆主子的谱比较好?

    突然听到一个侍卫声音洪亮的喊道:“少夫人若有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卟通就跪了,正正经经的朝她磕了个头。

    瞬息间,院子里就跪了一地。

    杜惜福微笑着想,孙少爷娶了个贤慧的夫人。国公府真有希望了。他掀袍和众人一起跪了,认真的向岑三娘磕了个头。

    “都起来吧。”岑三娘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突然有些理解杜燕绥身上背负的东西了。

    除去新买来的下人,那些国公府原有的侍卫和仆人都陪着国公府渡过了最清冷的岁月。受了自己一礼,就能感动的高呼万死不辞。

    看来古有忠仆,的确不假。

    只是经过奶娘与百草一事后,感动归感动,岑三娘仍选择这种关系处理成融洽的上下级关系。

    请起众人后,她微笑道:“杜总管,侍卫长,两位账房先生和绣房的王妈妈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阿秋夏初,备茶。”

    方妈妈大手一挥,领着几十名新下属去了。

    这厢岑三娘请了众人坐下。

    阿秋拿了卖地板和鱼得的一千多两银子,让账房记了公账。

    岑三娘就开口说道:“当务之急是添置春夏时的衣裳。侍卫长你回去统计下,该做的武士服有多少套,回头王妈妈领人去量尺寸。先做两位账房先生的,然后是外院侍卫门房们的,内院丫头婆子稍候。统计好了,麻烦杜总管安排人去买了布匹。都要上好的细绵麻布。回头把账给我瞧了,领了对牌就去账房支银子。府里开销五十两银子以下,杜总管可以先行支取,记账既可,无需报备。五十两银子以上,每天议事时报我知晓。”

    见杜家兄弟都抢着想开口,一脸的拒绝之意。岑三娘知道他们的心思,怕府里银子不够,得省着花。她笑道:“侍卫,门房都是府里的颜面。包括车马夫。国公府别的地方能先省着花销,这事却不能拖着不办。”

    两人这才吞回了拒绝的话。

    “杜总管,你安排几名粗壮的小厮将后花院清理出来。能卖掉的山石草木都卖掉。花园太大,目前也无法清理出来。正气堂和我院子后面都自带小花园,后花园关着也是关着。能卖出多少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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