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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觉得我这种人就是祸害,该遗千年那种,我可以什么都不怕,刀枪不入铁石心肠,可是唯独钟让两个字,就是我最脆弱的软肋,稍一触碰,我便化灰。

    我闭上眼睛那一刻,耳畔是董立狰狞的笑声,“是不是当年很感激钟让保护你?可是到头来毁了你一切的还是他,你的感激和爱太不值钱了,哈哈哈哈。”

    笑声猖狂,笑我荒唐。

    他说的没错。

    那年我大三,被董立纠缠,一个人的回家路上被拖入了小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黑影将我彻底覆盖的时候,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那里经过,笔直挺拔地站在巷子口,随后朝我奔来。

    如同刀光剑影电光火石,我看见他绷得笔直的背影,看见他最后脱下衣服将我罩住,随后狠狠一脚踩在了董立的裆部,转身离去,不顾背后董立的惨叫声,钟让眼神阴沉如同魔鬼。

    那一刻,我有一个恍惚,恍惚觉得钟让心里可能还有我。

    董立被钟让打废了,他带着衣衫褴褛的我回了商家,我哥得知此事暴怒,从此和董家势不两立,甚至步步紧逼,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坠入深渊。

    可是——一眨眼,钟让竟为了慕暖,让董立回来,借用董立的仇恨,毁灭了整个商家。

    想到这里我想笑,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钟让,如果你是我一场梦,那我觉得,我差不多也该梦醒了。

    在董立的殴打之下,我早已闭上了眼睛,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幻影。

    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管了,感觉整个人像是在往深渊里下坠,疼痛让我无法呼吸,到了后面我已经无法揣测时间过去了多久,董立在我身上发泄所有的不甘心和怒火,我也像个毫无反抗的死人一样悉数承受。

    钟让,这是你造成的一切。

    承担后果的,只有一个我。

    隐约中感觉自己耳边出现了幻听,似乎有谁在耳边大喊我的名字,冲着我狂奔而来,这场景和前阵子我出车祸的样子太过相似,好像那个时候,也有人在一片熊熊烈火中将我托起,而我……却看不清人脸了。

    鲜血沾满了钟让的一双手,他红了眼睛,回眸对上董立的时候,董立已然精神失常,整个人陷入狂躁的地步,被人撕扯着,还想要挣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报应!报应!你这个贱女人,你活该!你活该!”

    有人姗姗来迟,看见了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我。

    季存迈入房间的脚狠狠一刹,紧跟着就看见钟让哆嗦着将我抱起来,他的声音都紊乱了,和平时那副冷漠凛冽的腔调截然不同,眼里似乎能淌出血来。

    季存就这么盯着钟让的背影,感觉胸腔里的心脏在一瞬间剧烈狂跳起来。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居然不敢上前查看情况,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虚。

    我出现了幻觉,钟让和季存的脸在我眼前不停地变幻交错,一个人是我穷极一生都在追逐的男人,另一个则和我纠缠捆绑,彼此伤害彼此依存,不止不休。

    伸手能抓住什么?

    这双手又能被谁紧握?

    我胡乱地念了一个名字,在下一秒没入长眠。

    ******

    没有人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在沉睡的时候,时间似乎是一个静止的单位,一个黑点,永远凝固在同一幅画面。

    夜莺在花园里高歌,讴歌着黑夜来临漫长危险却又令人着迷,我沉睡在蔷薇包裹的棺材中央,似乎早已死亡。

    然后,血液一滴一滴从我的额头开始崩裂,身体出现了裂痕,碎片扑扑簌簌往下落,沁出血珠,有双手不停地打磨我,替我擦去鲜血,哪怕下一秒又被覆没。

    我梦见了自己死亡的样子。

    猛地浑身冷汗从噩梦中醒来,我觉得我的视野似乎还停留在那一片花园里,再睁眼的时候,我看见了因为疲惫伏在一边睡着的钟让。

    恍惚还在梦中。

    我连嘴巴都动不了,能做到的只有基本的转动眼珠,视线逐渐清晰的时候,我看清楚了趴在病床边上的男人,他似乎是睡着了,难得沉默又毫无防备,和白天冰冷的他截然不同。

    我想伸手,却没有办法挪动手臂。

    直到我那些细微的挣扎终于引起了钟让的注意,男人睁开眼睛来,一开始是疲惫,而后统统被压入瞳孔深处,分秒之间切换成了那副凛然又森寒的模样,他盯住我许久,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种释然。

    我说不了话,只能回以目光。

    钟让确定我没办法开口之后,说,“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么。

    我没说话,也没有变幻表情。

    钟让说,“你为什么会惹怒董立?”

    我笑了,哪怕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只是想笑,都会激起身体的痛意,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用力想说话,张嘴的时候,声音已然嘶哑。

    像是被人割断了喉管。

    钟让很快就打断了我,像是怕我接下去要说出来的话,“虽然董立跟你有旧仇,但是只要你不去激怒他,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倒是很了解董立。

    毕竟是掌控了他的人。

    我死死攥着拳头,钟让见我这副模样,伸手出来碰我,我往后闪躲,被他完整捕捉在眼里。

    钟让压低了声音,“救了你,还不让碰?”

    我一言不发,直到眼泪落下来。

    泪水模糊了所有的视线,我不争气地摒着声音,不让自己暴露一丝一毫的难过,可是身体没有办法违抗本能,那些委屈伴随着眼泪水从身体里发泄出来,我深呼吸一口气,眼泪的味道便逐渐弥漫到了口腔里。

    我不想面对钟让,一丁点都不想。

    每次在这种时候保全我,却又拼命要让我生不如死。

    被钟让救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的呢?当年救下我的也是他,转手却将我全家都逼到毁灭,现在呢?

    钟让,现在你救了我,又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我忘记了钟让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走的时候我或许是哭累了,所以钟让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转过眼珠去看他,后来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陷入沉默,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

    钟让在之后的每一天,都来看我。

    从我口不能言,到后来可以勉强落地走一阵子,钟让都呆一边,看着我拄着拐杖在走廊里练习走路,他沉默地陪着,像是我的一道影子。

    每当我站不稳要摔倒的时候,钟让会上来扶我一把,但是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被我狠狠甩开。

    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样,我在一个复健,练习走路,钟让依旧如同以前一样站在我身后。

    我扶着墙壁走得有些歪歪扭扭,单脚拄着拐杖往前,正好和走过来的小护士擦了个肩,为了给人家让路,我往墙边靠了靠,没站稳,整个人差点往前摔。

    钟让想上前来扶我,但是他晚了一步。

    有人已经接住了差点摔倒的我,稳稳地拖着我往后了一步,随后道,“诶!行这么大礼。”

    我抬头,对上季存那张漂亮得有些出挑的脸。

    他戴着一副会变色的墨镜,正笑着看着我,又道,“前阵子脑子开瓢刚好了没多久,这会儿怎么连腿都瘸了?”

    我磨了磨牙,“你放开我。”

    季存咳嗽了一声,将我扶正了,远处钟让瞳仁幽深,像是蒙了一层黑夜里的迷雾。

    季存双手抱在胸前,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之前的伤口开了?”

    我点点头,脑门上的伤口就是之前车祸的旧伤又裂开了。

    他又扫了一眼我的腿,“最近水逆吧?要不要我找个大师来给你驱驱邪?”

    我狠狠推了季存一把,“我觉得就是因为你我才接二连三地倒霉。”

    季存眼神晃了晃,像是有一秒钟的愣神,但是过了一会,他又笑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估计是慕暖今儿有事忙,你才来的吧。”

    我面无表情地一瘸一拐转身,往病房走,“不稀罕你假惺惺的好意。”

    “假惺惺的好意也是好意。”季存跟着我走,“总比不来看你好。”

    我笑了一声,“你还不如不来呢,在我心里就跟你死了一样。”

    季存表情一变,随后道,“难道不是钟让吗?”

    我没说话。

    抬头看见了站在我病房门口的钟让。

    一前一后,我都不想面对,干脆扯了扯嘴角直接进去了,也没和钟让打招呼。

    季存跟在我身后也要进去,眼前忽然间伸出一只手来。

    是钟让,拦住了季存的去路。

    墨镜下,季存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拖长了音调,“干什么?”

    好狗不挡道。

    钟让的眼神压下来,“你没资格进去。”

    季存顿了顿,随后也跟着冷了声调,“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你在会场里将商绾一个人丢下。”

    钟让眼神像是能杀人似的,锐利无比,他看了季存几秒,而后冷笑说,“商绾就不会出事。”

    这话是直直对着季存说的。

    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又想起那天钟让失控冲入房间将商绾从血泊中抱起的画面。

    而自己,永远是迟到的那个。

    就如同那天的车祸。

    可是季存不肯服输,咬了咬牙,“这一整个套儿,难道不是你给商绾下的吗?装什么好人啊,慕暖也是你让陆曼喊来的,董立也是你给用guest邀请进来的,你不就是想给商绾一点颜色看看嘛?她拼命想进入这个会场,甚至用床照威胁你,所以你要给她点苦头——只是没想过,结果会这么严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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