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林渊,就是常云也呆了呆,商人唯一的克星,不是同行冤家,也不是买卖下家,而是那朝廷天家。一朝莫须有打压下来,便是那素有善名的前八当家,不也锒铛入狱,发配云南?

    而他们不可一世的七大商人,不也只能抖抖索索抱成一团相互取暖,急急扩张地盘壮大声势耳?

    而乔全德此举,却是想釜底抽薪,让林渊翻身都不能。这桩明摆着倒贴的买卖他不接,便是抗旨,可杀;接了办事不利,可杀。

    退一步说,就是他林渊真吃下了这桩买卖赚了圣上青眼,可那一朝亏空散尽的底子还能挣得回来?

    好一招借刀杀人,高明,实在高明!

    林渊却半点不慌,只换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凉凉一瞥那上蹿下跳的乔胖子:“听闻昨日乔兄亲自将一下等粗仆剁成了泥,还包了韭菜人肉饺子吃?”

    乔全德一滞,怎么说到这儿了?还是,那吃里扒外的东西杀不得?

    林渊将碗递给一旁伺候的方大山,低声吩咐道:“盛饭。”

    待碗中白饭下了肚,好酒好菜也尝了个遍,林渊才擦擦嘴角一笑:“不巧你这仆人与我有些脸熟,前几日还给了我几本册子,上面写着什么税目什么名单的?说来惭愧,我到今日还未看懂。”

    乔全德和常云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寒意弥漫全身。怎会?!所有账册现下分明还好好分散藏在家中,怎会被盗?难道早有内鬼誊抄?还是这林渊真有何通天本事亦或甚了不得的后台不成?

    而常云想得更远,他怕这林渊手中也有他一本册子,也怕这林渊背后站着的是他们几家合力也无法抗衡的势力。否则,又岂会轻易摸透他们的底细,又怎会家世背景连他们两家都查不到?

    两人正心烦意乱蠢蠢欲动之时,林渊已起了身朝二人拱手:“两位不必惊慌,我林渊不过是个运道好些的乡下粗人。目前看来,这八当家的位子想必我坐住了,对二位才是最有利的。须知,您二位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可不是我!多谢款待,告辞!”

    乔常二人一愣,当下松了口气。他们低估了林渊,已两次错失先机,好在这男人面目英朗,一派正气,对他们也有服低求和之意。

    诚然,八当家的位子林渊不坐也会有别人坐,而且来头绝不会比林渊简单,家财也绝不会比林渊少,林渊如今没有这个实力与他们为敌,旁人却不一定。

    而他们目前的精力也确实不在林渊,而在那意欲吞并他们两家的五当家身上。

    “如此,也好,我们二人倒是省了功夫。至于朝廷那滩浑水,暂且放一放吧。”常云妖娆卷着一缕发丝怅然若失。

    真可惜,竟是个福泽绵长,造福苍生的面相。天意,不可违之啊!

    自此,林渊坐稳了东林堂八当家的位子,而乔常两家自贤华楼一聚后非但不再难为林渊,反倒偶有回护,算是对他递出了橄榄枝。

    在自家书房给林渊研磨时,方大山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讨好笑着问林渊:“老爷,我怎不知您认识乔家的什么仆人,还有那劳什子账目小的也从未瞧见过啊?”

    难道他还有竞争对手,在暗中为老爷效力,甚至想取而代之!不行,太可怕了!

    林渊看着窗外喜鹊登枝,忽的朝他大大一笑:“你猜!”

    方大山为难,只能低着头蚊子般抱怨:“猜得到还斗胆问您啊,不说就不说,小气!”

    林渊手中毛笔一停,只得无奈提醒他:“夫人牌品如何?”

    方大山皱眉思索半晌:“很烂啊!不是偷牌,就是换牌,再不就是老炸胡......”

    说到这,他无意看到林渊似笑非笑的脸:“娘哎,不会吧!炸胡!”

    林渊却不管他,径自出了书房去寻他的心肝肉小闺女,可有些日子没带闺女出门散心了。

    林弯弯正在厨房和宋婆子商量晚饭的菜单,忙忙碌碌有条不紊的很有当家小姐的派头,就是那厨下里里外外也让她围着小围裙收拾得干干净净。

    见林渊过来,她当即抬了头,笑得欢喜:“爹,我给你炖了生姜梨子水,睡前喝一盅啊。”

    林渊未想自己今早不过咳嗽一声,闺女便惦记上了,忙从怀里掏出个小巧艳丽的金蛇盘螭项圈挂在她身上:“走,爹爹带你看戏买糖人去!”

    弯弯低头一瞧,那项圈上小蛇绚烂夺目,蛇眼睛上坠了两颗红艳艳的宝石,看着活灵活现。她登时咧着嘴高兴得直转圈,蛇,可是她的属肖:“谢谢爹!你自去玩耍吧,我得顾着晚饭。”

    林渊俯身将她抱起,脸上全是笑意:“不差这一时,爹爹带你去听《碧玉簪》。”

    弯弯最爱听戏,只得搂着她爹的脖子苦恼:“那咱们可得早些回来,阿娘这两日累得很,我想在家中帮她的忙。”

    她也只能听话些,勤快能干些,懂事知礼些,才能帮得上娘的忙,才能让爹让哥哥们毫无后顾之忧安心在前头厮杀拼搏了。

    温婉也确实累,因京中又开了几家和龙凤斋打擂台的首饰铺子,她便只能亲自出马画些头面样式以精巧高端来博商机。

    此时,她面前悄无声息地落了一个杏眉大眼,楚楚动人的姑娘盈盈而立,却不是那宫中受尽磋磨的青鸳又是谁?

    “老温,来份烤鸭、一碟酱肘子、一份西红柿炒鸡蛋,还要三碗饭。”她托腮趴在温婉作画的桌案上,一脚无聊向后勾起。

    埋头作画的温婉一惊,差点没毁掉描了半日的金钗样式:“请走门,谢谢!”

    青鸳无所谓点头,又探头去瞧她画的东西:“哎,你这歪歪扭扭,黑漆麻乌的画的莫不是树桩子?真像哎!”

    温婉笔尖一顿,得嘞您那,还是毁了!

    等方婆子端了饭菜进来,青鸳抓着一只烤鸭腿痛快啃了才与她道:“昨日有个小宫女趁我不在时,要将娘娘往井里推。我便亲自扒了她的衣服,将她吊在了金銮殿门口,嘿嘿!恶心人谁不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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