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睡得很沉,林渊坐在床边守着她们娘儿俩心里酸胀得厉害。他进屋子的时候温婉闭着眼,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孩子面色青紫也不哭,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可现在她们娘儿俩好好地躺在他身边,他第一次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神灵存在,并且正好眷顾了他。

    他额头的伤已经结了痂,大块的殷红看着触目惊心。他却一点不知道疼,痴痴的守着温婉母子眼也不眨。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孩子呢?”温婉睁开眼就是张放大的脸,被唬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没想到我婆娘这么好看,跟天仙儿一样!“他顿了顿。

    “辛苦了,婉娘。”林渊笑得很难看,握着她的手,紧紧攥住不放。

    那当然了!不过温婉身子还痛得要死,下身淅淅沥沥流着血。她没心情搭理他,转过身去瞧清理干净的儿子。

    小小的孩子闭着眼红兮兮地躺在她身边,她轻轻地伸出手指想靠近他的脸,被红嫩的小手一下握住。原来,这就是血脉相连。

    点灯时分,她婆婆端了碗红糖水煮鸡蛋走进房里“孩子称了,五斤八两,这是给你补身子的,快吃!饿了吧?”

    又给她额头上系块红布“你记着,月子里不能吹风,不能沐浴,不能动剪子,不能动针线,更不能出门。”

    温婉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鸡蛋。

    “亲家舅舅见你没事赶回谷子村报信去了,估摸着明儿个亲家就能来看你,你且安心躺着!“婆婆坐在床边看着眉目清秀的孙子。

    等温婉吃完才接了空碗,摸她苍白的脸“好孩子,阿娘知道你受了大罪了,你是咱们老林家的大功臣!”

    又转身瞪着站在一边的儿子”你就是再着紧她们娘儿俩,也得洗个澡扒了你这身皮,省得让这血光惊着你儿子!”

    她推着儿子将人赶了出去,又探头讨好地冲温婉笑“我给你打了盆热水,床单被褥也都换了新的。吃完了你给这热毛巾沾湿,往胸口敷热后给他吃奶。”

    临出门又补了一句“奶水不够就告诉我,月子里尽管好生将养着。”

    温婉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她婆婆理解地关了门站门口等。

    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温婉她娘风尘仆仆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她大哥大嫂。

    “婉婉!婉婉哪!我的儿!你个孽障是要你娘的命啊!”人未到声先至,温婉她娘捂着疼痛不已的心口跌跌撞撞地往屋里冲,她大儿媳连扶都来不及扶。

    ”林渊!林渊呢?你给我出来!你这个黑心肝要人命的!”她咬着牙泪流满面地满屋子找人算账。

    林渊忙从厨房顶着满头鸡毛,手里抓着放了血正褪毛的鸡探头出来,满脸讨好地冲丈母娘笑。

    “你怎么照看的人?啊!人都能摔下去你怎么赶的车?婉婉没事便罢,否则我让你们一家子陪葬!”见林渊低着头一声不吭又不解气地伸手去打,被大儿子慌忙抱住。

    林渊“噗通”一声跪下,满脸羞愧“岳母,是女婿的不是,要打要骂都随您,只求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娘,快去看看小妹吧。”大儿媳拉着婆婆就要往屋里走,真弄得太僵,两家还处不处了?

    提到她的心肝儿肉,温婉她娘也顾不得这个女婿,恨恨地咒骂了一声,又甩着帕子急急往屋里钻,只留大儿和儿媳善后。

    “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为娘早说让你别来别来,你非不听!来就来吧,愣是不让你哥去接你,结果怎么着了?你这孩子,是准备要你阿娘的命啊!”她捧手里怕冻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心肝肉啊!

    说着又如摸珠宝一般,仔仔细细摸她闺女还没什么血色的脸,身上就如钝刀子割肉似的疼“身上可还疼?这两日可还流血了?我的娇娇受了大罪了啊!为娘真想替你疼了去。”

    说着话,她娘的泪眼珠子滚了下来“但凡他们家敢对你有丁点不好,我定叫你兄弟扒了他们的皮!”

    温婉只得耐心等着她娘说完,给她个虚弱安慰的笑又拿袖子帮她娘擦泪“阿娘,我没事儿,你瞧瞧你外孙,别骂阿渊了,他摔了跤又一夜没合眼,现在还在给我炖鸡汤喝呢。”

    她娘掀开裹孩子的小被子瞧了两眼,兴趣缺缺“他家都死绝了吗?轮得着他给你炖汤喝?他能炖出来什么好东西?不行,你先躺着让你大嫂陪你,我去给你做!”

    说着又风风火火去了厨房。温婉有些好笑也有些无耐,她娘是脾气不好,可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对她们姐妹几个疼得紧,从不重男轻女,幸好她回来了。

    温婉她娘走到厨房看到林渊头上老大的血痂,堵了一肚子话也不好再骂出口。只得不声不响地挤开人,自己绕着锅台忙忙碌碌起来,末了吐出句“可起了名?”

    林渊从坐在烧火的矮凳上头抓抓脑袋“取了,我爹取得,叫林和安。盼他这辈子能平平安安。”

    她娘点点头,不置可否“可有小名儿了?”

    “还未,有劳丈母看着给起一个?”林渊很上路子。

    “元宝,两家捧手心的宝。”这名儿是她和老头子想了几个月的,没想大名儿被占了,小名儿……也凑合吧。

    林和安这会儿还控制不住自己,不是吃就是拉,再不就是扯着嗓子干嚎,一点规律都没有。

    从那天起,温婉她娘就住了下来,和林渊她娘轮流照顾元宝,元宝身子弱她们不放心,这一住就是半年。小元宝没有办满月,只在满月那天各家送了些红鸡蛋算是个礼数,各家也回送了不少东西。现在元宝已经半岁了。

    前阵子她们带他去老李那看过,说是胎里惊着了风,底子有些不好,比常人易生病,精细养着就行。温婉两口子松了好大一口气,只小元宝睁着他那老鼠一样漆黑乌亮的眼睛,乌溜乌溜的盯着老李的胡子猛瞅,还“咿咿呀呀”不知说个甚,给自己乐得迈开小腿将手塞进嘴里乱踢。

    这小娃娃有个习惯:一到天黑就哇哇的嚎,一直嚎到天亮,末了还打上几个嗝。这几天是日日如此,不知疲倦。给所有人是整得黑白不分,站着都能睡着。温婉想把他塞回去的心都有了,怎么生出这么个孽障出来?老人们却很高兴,都说哭声这么亮将来有大出息咧!

    温婉是不信的,可听到人夸她的元宝,她就是止不住高兴。“阿娘不用元宝将来有大出息,元宝平安喜乐就行,是不是元宝?”元宝看他娘似乎心情不错,照脸就是一巴掌!“啪”的就是一声脆响。

    元宝的哭声过了一个月终于止了,因为林渊要出去工作养家。现在这时候他们这帮人刚打出口碑生意最多,可好几次林渊都因为打瞌睡出了事,不是破了头就是伤了脚,回回见了血光。

    元宝他祖母心疼儿子,晚上抢着带孙子让儿子去睡,坚决不让旁人插手。后又挨家挨户求了百家衣给元宝穿上,还用红纸裁成二指宽、半尺长的数十张小纸条,去镇上请人在每张纸条写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夜间和老头子相互照应着分别在路口、巷尾,树干上那些村民进出过往众多的地方贴的到处都是。民间土方起了效果,元宝慢慢止了哭睡得安稳,林渊和温婉的生活也渐渐入了正轨。

    这天元宝外祖母要走,温婉去厨房炒了几个拿手好菜叫了公婆一起来吃,元宝在小木床里呼呼睡着。几人正聊得欢,元宝忽然醒了。也不哭,张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四处找人,待看到温婉,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笑着留着哈喇子瞅她。

    温婉一直关注着床上动静,忙放了筷子一把抱起儿子猛亲一口“我的乖乖,会坐了是不是?”

    元宝听不懂,抓起他娘的发髻忽的用力一扯,疼的温婉止不住的惨叫。元宝最喜欢这东西,扯一下就能听见“啊”的一声,再扯一下又是“嘶”的一声,很是动听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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