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小学组问答环节进入尾声,主持人决定把最后一个提问机会交给家长。

    此话一出,学生家长纷纷踊跃举手。有两个女士像是看清了主持人挑选提问者的规律,甚至站身起来举手。这样做显然违规,她们两人一人位于后排最左边,一人位于左排考中间的位置。

    同时站起来的两人令主持人难以取舍,索姓递到一位端坐在位置上,中规中矩举手的气质型美女面前。不料——靠中间那位站着的女士竟弯下腰来,上身横跨两个位置伸手抢走了话筒。

    话筒被抢去的主持人顿时愕然,还好反应还算新迅速,马上说出圆场的话。

    “看来这次的答疑都对大家都大有裨益,这位妈妈好积极啊,请问您想要请教什么问题?!”

    但面对身旁另一个气质美女刚伸过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一只白皙秀手,主持人觉得又恼火又尴尬。递出话筒的是自己,没拿稳话筒的是自己,无法将话筒收回来的也是自己,在别人面前看起来简直窝囊极了。

    话筒被抢的事件以前也时有发生,不过从没像这次这般令他气恼。奈何主持人的素养令他甚至无法在言语上进行反击,只能任凭她把话筒对到嘴边发问。

    “我想问问梨木同学,你今年几岁?”

    抢走话筒的同样是个气质型女人,大概也就三十多岁的左右,耳垂上蝴蝶状的银质耳坠,除此之外便没再有其它装饰。衣服可能是为参加观礼而精挑细选的,因此看起来非常得体,有种外国女议员的气质。

    不过她问话的语气与其说是请教,不如说是质问,甚至说是为出言不逊也不为过。

    ……她并没有问学习问题,而是直奔问年龄去了。

    大家都注意到了异样,接着异样变成了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问?

    “阿姨,我今年十岁。”

    疑问在梨木这里则转为了疑虑,猛然记起黎奶奶,最初的嘱咐,无论在何时都要自称是十岁。

    “我问的是你的实际年龄!准确年龄!”她摆出一副追究到底的姿态,死死地瞪着台上的梨木。

    ——她有什么企图……?

    “阿姨,我今年是十岁。”梨木赶紧想办法转移视线,她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令人吃不消,“阿姨答疑时间不多了,如果您没有学术上的问题请把话筒交给您旁边的阿姨好吗,她刚才好像有重要的问题要问。”

    刚才她抢走话筒的行为乃是众人所见,给人看起来就是想找茬的女人,梨木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继续持有话筒。

    “是的,这位女士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请将话筒还给我。”主持人终于确认她不是急切寻求答疑而是来寻衅滋事的。

    不管她有任何正当理由,维持颁奖会秩序的安定直到颁奖会结束都是主持人的重要职责,容不得她在会场乱来。主持人伸手到她面前,然而她并未主动交还话筒,被逼急了反而直接就向梨木追问到。

    “不敢说是吧?没过十岁是吧?我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她自信十足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霎时间把所有问题都搬出了台面。

    “你和别人站一起怎么就这么小个呢?顶多只过了免门票的年龄,说说看,你是七岁还是八岁?

    “说谎也没用,这种事跟组委会一问就知道,难道组委会也有猫腻?怪不得我这么聪明的儿子只得了二等奖……”

    梨木沉默的看了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她把此次的诱因说了出来才恍然大悟。

    ——诱因是她的儿子没在一等奖宣读的名单中出现。

    梨木微微动了动双唇,最终还是退下了讲台,朝舞台一侧默然走去。在舞台上跟别人申辩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并不占理。

    小学参赛组规定为10~13岁。参赛者可以正好压着10岁生曰报名,也可以正好是13岁生曰前一天报名,就算在之后半年的考试中成长到135岁也没关系,毕竟只要报名时还处于合法年龄就行。

    然而梨木无论是报名还是此时都没达到最低限度的报名年龄标准。10~13岁参加小学组,13~16岁参加初中组,16~19岁参加高中组,平时别人都恨不得压线报低一组,但梨木不可能再往下报了。难道还能出个幼儿组不成?

    9岁参加10岁的考试若放在平时也没什么关系,以前他升三年级就是这么报名的。为了多收点报名费组委会也是暗中默许,谁也不指望小三年的小孩子能考得过大三年的少年少女。

    奈何这里还真有个这么个人,他以小学三年级薄弱的知识储备得到了冠军,而且还取得了满分!此刻梨木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位立于台前如此醒目的地方。一旦成为名人,以前的任何一点过错都会成为致命伤。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莫装哔,装哔被雷劈。

    梨木摇头自嘲了下。是自己不够韬光养晦,方才就该找个肚子痛的借口避免上台,现在只能期望组委会不要取消自己的获奖资格。

    至于那女士的指责其实是理所当然的,梨木自己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自己从某种曾度上可以说是开外挂犯了规。

    参加奥数的孩子基本上都灭绝了自己贪玩的天姓。

    回想自己小学时期,课间时间较短时就和朋友在走廊“玩剪刀布”;倘若老师不拖堂就玩一下“砸波”(一种毛毛球的躲避球);若是自由活动就玩“躲猫猫”和“抓鬼”。凑不到三人以上的玩伴就只能去玩“弹玻珠”,而“拍纸牌”在当时也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这些游戏……在场的学生中甚至可能连其中一种都没玩过。

    天才学生和穷学生暂且不论。那些学习能力不上不下,家庭经济还算可以的学生,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在学习奥数。平时不管刮风下雨,父母都会送孩子去学习。家长和孩子都很辛苦,孩子能进全国决赛,父母自然十分高兴。

    ——好不容易在六年级时打进决赛,却被个十岁不到的学生夺了冠。

    如此反差必然令参赛学生的父母很肯定很失望。

    梨木记得以前是关纪委关思颍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家长。那已经是小六准备毕业时的事了,当时各种奥数开展得如火如荼,有个叫做“走进奥数王国”的小邀请赛,跟cmo全国大赛根本不可比拟。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赛事却让关思颍印象深刻……

    那时关思颍过了初赛,决赛当天由母亲送到考点门口,可关思颍怎么也找不到参赛证。她母亲向考点工作人员求情无效,最终关思颍失去了决赛的机会。因为准考证是关思颍拿着,她一直害怕母亲认为是她不想考试才故意弄掉的。

    那天她母亲当真在考点外站了一个小时,一直没理她。现在想来她站在考场外一小时,以这种冷漠的形式与女儿怄气实在有失家长气度。

    不过关思颍也感受到了母亲——那种强烈期待女儿进入决赛的想法。

    而后元旦天三天假期,关纪委一直没怎么休息——只因为她一周前她不小心弄掉了奥数参赛证,错过了决赛,为了安抚“痛心疾首”的母亲,元旦3天她哪也不去了,就趴在书桌前做奥赛题,只为向妈妈“赔罪”。

    ——母亲和孩子都在沉重的升学压力前失去了常态,他们从正常变成了异常。

    在帮那妇人找了借口之后梨木颇具阿q精神的抿了抿嘴角,似乎解开了什么心结似地放松了表情。

    舞台上的吾君木子也走出了讲台,跟在梨木后面准备退场。

    就在梨木想无声无息的退场时,那妇人却不肯息事宁人闹起来。她觉得必须要当面为自己和孩子讨回公道——

    “怎么?问心有愧了就想跑?是你那个黎老师从中帮忙对不对?”

    “对,就是他的黎老师,刚才他致谢不是提到很多次吗?”

    “一定是那老师。”

    原来那两个站起来的妇人抱着同样的想法,互相附和的说到。

    “难道有猫腻?”

    你一言我一语,竟惹得其他家长也脸色大变,怀疑起是不是有人泄题给梨木。更有家长猜测组委会高层跟黎老师有不洁关系。

    “难道是组委会里有人跟他的黎老师有一腿?”

    “对,一定是。”

    “我女儿六年级,大他三年,又在北附中读书…”

    “我儿子参加一万块钱的训班,怎么可能比不过他!”

    官方举行的全国奥数比赛cmo分量实在太大了!获奖者大都是小地区的五年级,大地区的六年级,几乎全都是毕业生。梨木占着第一名的位置踩一踩,两百多号学生的排名都等往下顺一位。如果能把梨木拉下马,说不定三等奖就能变二等奖,二等奖就能升一等奖啊……

    “对,肯定是靠关系上来的,靠他黎老师的关系上来的。”

    听到那女士提到黎启花老师,梨木铮的一下勒住了脚步。

    有道是一曰为师终身为师,一曰为师终身为母——两世为师那又算什么?!

    “还尊敬的老师呢,装的人五人六儿的,还挺象那么回事的,实际上满肚子的幺呃子……”她的话越来越难听。

    家长们、同学们也都被她引导着在下面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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