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甫离开天净沙的时候阴沉着面孔,再不见他刚才来时的春风拂面,外人从他的表情已经能够推断出,今天这场谈判的结果并不满意。

    坐进黑色的奥迪a8内,陈云甫沉声道:“开车!”

    汽车离开天净沙门前的道路切入主道,陈云甫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副驾驶的座椅上恶丐孔二福转过头来,恭敬道:“长老,谈得怎么样?”

    陈云甫道:“这小子滑头得很。”

    孔二福道:“乌木令到底在不在他的手中?”

    陈云甫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目,低声道:“我给他施加了这么大的压力,他居然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还故意放出绿竹杖的消息,想让我投鼠忌器,呵呵,我还真是小瞧了他,苏东来的儿子果然有些手段!”

    听到绿竹杖的名字,孔二福的双眼也是一亮,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绿竹杖对丐帮所有帮众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圣物,只有拥有绿竹杖才能让所有帮众心服,即便是现任帮主庄穷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孔二福道:“他真有绿竹杖?”

    陈云甫道:“若是真有他断然不敢轻易说出来,可是这绿竹杖失踪了这么多年,嫌疑最大的就是苏东来。”

    孔二福道:“苏东来不是已经死了?”他说完似乎悟到了什么:“长老,苏东来死了肯定会把绿竹杖的秘密告诉他儿子,兴许苏乐真得知道绿竹杖的下落。”

    陈云甫仍然闭着双目,他的表情看似古井不波,可内心中却潮水般起伏不定,苏乐虽然年轻却绝不简单,他显然抓住了自己的要害,只要是丐帮中人又有哪个不去关注绿竹杖?因为绿竹杖绝不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竿儿。它象征着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云甫方才道:“既然他不配合。就让他见识一下咱们丐帮的实力。”

    孔二福道:“长老,他说降龙十八掌是跟帮主学的。”

    陈云甫道:“每个人都会做糊涂事。尤其是年纪大的时候。”

    孔二福道:“他身边有不少高手。”

    陈云甫哈哈笑了起来,终于睁开双目,狡黠的目光不停闪烁:“就算是一头猛虎也斗不过一群饿狼,更何况他只是一头虎崽子,奶牙都没换呢!”

    苏乐虽然不是老虎,但是他的奶牙早就换过了,如今的一口牙齿整齐而洁白。他那极富感染力的笑容很大程度上是拜他的一口好牙所赐。

    老莫虽然没有过问苏乐今天的谈判情况,可是他的心情却变得越发沉重了,他有种预感,这位年轻的小主人正在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内忧。自从苏乐接管苏家以后,几乎每天都没有停止过,但外患,空前强大的外患还是第一次向他明目张胆地发起挑战。

    苏乐坐在路虎的后座上,以往只要他不喝酒就会选择驾驶座。今天他没有喝酒,头脑极其清醒,但是他仍然主动放弃去开车,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脑子里装满了事情。他将自己的多数时间都投入到了思考之中。

    老莫在市区内车速始终保持在五十左右,这样的速度让人昏昏欲睡,苏乐望着窗外的景物,看到树枝突然变得剧烈的摆动幅度,低声道:“起风了!”

    老莫道:“就要立冬了!”

    苏乐将右侧的车窗落下一条细缝,冷风从细缝中钻入车内,穿过玻璃罅隙的时候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啸,这风吹得苏乐眯起了双眼,他迅速又将车窗升了起来,一窗之隔,两重天地。车内温暖如春,但是没有人愿意永远呆在车内。想起陈云甫今天的威胁,苏乐的唇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除了宋轩之外,没有人知道那枚乌木令在自己的手中,陈云甫也只是推测,如果自己承认,就算自己将乌木令交给他,麻烦也不会因此而减少,该来的始终要来。

    苏乐道:“莫伯,有人说丐帮的镇帮之宝绿竹杖就在我爸的手中。”

    老莫低声道:“本该在宗主的手中,以宗主的能力,丐帮帮主的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苏乐道:“陈云甫不是好人,我真是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得到庄老爷子的重用?”

    老莫道:“在江湖中能够成为传奇的人都不简单,绝不要用自己的认识去估量他们,他们做任何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用意和动机。丐帮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庄穷这位帮主都不站出来说一句话,要么是他有难言的苦衷,要么……”老莫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才道:“要么就是他对一切清清楚楚,他对发生的一切持默许的态度。”老莫说得已经足够婉转,他本来想说的是,也许这一切真正的操纵者就是庄穷。

    苏乐明白老莫的意思,对庄穷老莫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因为父亲当年离开丐帮就是拜庄穷所赐,当年的恩怨距离苏乐已经非常遥远,他和庄穷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以他对庄穷的印象,那位丐帮帮主应该不是一个坏人,而此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庄穷曾经给过他不小的帮助,无论他的目的何在,有一点苏乐相信,庄穷对自己并没有什么险恶用心。苏乐心中存在着太多的疑问,也许只有见到庄穷本人才能找到答案。

    苏乐道:“我听陈云甫今天露出的口风,好像庄穷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乌木令才能解决。”

    老莫道:“他找你就是为了索取乌木令?”

    苏乐道:“陈云甫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怀疑宋轩被暗杀的事情就是他在背后策划,又将那次事情的责任嫁祸给小刀会的谢云安,至于乌木令,应该是他用来转移帮众注意力的一贯手法。”

    老莫道:“从南武回到申海这一路的追杀应该也是他所为。”

    苏乐点了点头道:“他口口声声说乌木令就在我的手里,分明是赖定了我。”

    老莫道:“不排除他故意栽赃,然后要拿千机门开刀的意思。”

    即使在老莫面前,苏乐也不会吐露乌木令的确在自己手里这件事。他轻声叹了口气道:“看来从今儿起,我的麻烦又会多出不少。”

    老莫微笑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麻烦多了也是一样。”

    知道麻烦肯定会来,决不能无动于衷,坐以待毙不是苏乐的性子,他感觉有必要调用千机门帮众为自己出力的时候,丐帮已经悄然开始布局。

    向来冷冷清清的大巷口,突然就来了很多的乞丐,他们没有急于进入大巷口,先是出现在通往大巷口的几条干道上,后来就出现在大巷口各个入口,再后来连苏乐办公地点的门前都出现了乞丐。

    虽然苏乐事先安排了罗虎罗豹在大巷口负责维持秩序,但是这次过来的乞丐却有些特别,不是重度残疾,就是孤儿寡母,罗虎罗豹看到这番情景也有些傻眼了。

    陈夕的甲壳虫刚刚停在办公楼门口,就有两名未成年的小乞丐过来,一左一右靠在了车门上,用脏兮兮地抹布象征性地在车窗上擦拭,然后将破盆烂碗伸了出去,陈夕给了每人一块钱硬币,这才开了车门,她这边朝办公楼走去,两名小乞丐就跟在她的身后,从两旁伸着破盆烂碗,一边伸着一边颠着,刚给他们的钢镚儿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陈夕听得脑袋都大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回到办公楼内,看到外面台阶上歪躺着一个双腿残疾的乞丐,离谱的是,这乞丐还趴在地上卖弄起了粉笔书法,写得都是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悲情文字,面前的破盆里面居然也集满了钞票。

    陈夕气冲冲回到办公楼内,看到罗虎罗豹兄弟俩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就站在玻璃门后,陈夕怒道:“你们不是负责维持秩序吗?你们看看,大巷口里里外外全都是叫花子,你们难道看不见?全都呆在这里干什么?躲懒吗?”

    罗虎罗豹兄弟俩对望了一眼,罗虎哭丧着脸道:“不是我们想躲懒,不敢出去,外面有几个女叫花子,又黑又丑的老娘们,我们一出去就往我们身上扑,尽说些丢人害臊的话,打死俺们,也不敢出去啊。”

    罗豹道:“是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俺们还都是大小伙子,可不想被几个疯婆子给占了便宜。”

    陈夕真是哭笑不得,指着他们两个,真想狠狠骂他们两句,可转念一想,今天这情况实在是太诡异荒诞,别说是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了。

    王福生此时从楼上下来,陈夕道:“王福生,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不会报警啊?”

    王福生道:“打过电话了,警察、城管都来过了,刚带走了几个,这不又来了。”

    几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看到满江红的老板满祥贵满脸通红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长吁短叹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刚一疯婆子脱光了衣服去我店里到处乱跑,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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