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声骤止,当颜良转身坐下时,目光已如锋刃一般,透着阴冷肃杀。

    刘协和伏寿二人,心头都是微微一震,皆为颜良那股杀气所慑。

    “前戏完了,该干正事了。”颜良将杯中未尽之酒饮尽,酒杯猛的放案上一放。

    那“啪”的一声,只把刘协和伏寿震得身形一动。

    颜良的目光盯向刘协:“我说刘协啊,王现在想跟你商量个事,你可有兴趣听听。”

    颜良连“陛下”也不称,直呼刘协之名,这轻蔑羞辱之意,已是赤果果的。

    “不知,不知楚王想与朕商量什么?”刘协只能对这羞辱,装作视而不见。

    颜良把玩着手中酒杯,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王就是想让你把帝位禅让给王,不知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刘协神色大变,瞬时间便冰冻在了那里,满脸的错愕。

    惊骇的伏寿,则立时喝道:“大胆,天子之名岂是你敢……”

    “给老子闭嘴!”颜良陡然一喝,“男人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个女流之辈插嘴的份,再敢多嘴一句,王就把你的衣服扒光了。”

    颜良说过,前戏结束了,要干正事,正事是什么,那自然是赤果果的。

    此时的颜良,完全撕破了脸,也不屑再给刘协夫妇留有脸面,直接就暴粗。

    伏寿花容大震,万没想到颜良竟会这般粗俗,竟然敢对自己这般出言不逊,能说出那样无耻的话来。

    伏寿是又气又羞,却又被赫得不敢再说一个字,生怕颜良发起疯了。真把自己给扒光了。

    那个时候,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赤条条的展示于众人面前,大汉的颜面何在,她伏氏又怎还有脸活下去。

    “这才乖。”喝断了伏后,颜良嘴角扬起冷笑,又将目光转向刘协。

    “你我都清楚,你这个皇帝,无兵无权。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这些年你被曹操压迫,想必也受了不少气,你只要把帝位乖乖传给王,王自会保你做个富家翁,锦衣玉食。安安生生的过完下半辈子,你也省得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不挺好的么,你说呢。”

    颜良如同教育小孩一般,询询善诱的给刘协讲着道理。

    刘协却根听不进去,满脑子都嗡嗡作响。

    原先被曹操把持时,刘协日夜担心的就是曹操会篡了他的帝位。但曹操对他虽有逼迫,那也是得寸进尺,一点点的来。

    可眼前的颜良,入长安城才不到一月。根一点铺垫都没有,就如此急不可耐的逼自己让了帝位,这叫刘协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震惊了半晌,刘协才回过神来。却不知怎么应对颜良这直白的索要。

    这时,伏寿忍之不住。冒险说道:“大汉江山乃刘氏之天下,岂能让与你这个外姓。”

    “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岂是你一姓所有,当年这天下,是人家项羽楚国的天下,还不是你那老祖宗刘邦,硬从人家项羽手里夺过来的。如今你这不肖子孙,再把汉朝的天下,让给王的大楚,这岂不正映证了天道轮回的道理。”

    颜良也没发火,一番讽刺,将伏寿之词轻松驳回。

    伏寿脸色涨得通红,却又道:“高皇帝仁德泽被天下,夺取天下乃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你岂配和高皇帝相比。”

    “狗屁仁德,刘邦当初还不是一个地痞流氓,还不是靠着狠毒手段夺了天下,他对天下人有狗屁的仁德。”颜良很是“粗俗”的讽刺。

    刘协耳听着先祖被辱,心中愤怒,却不敢吱声。

    那伏寿倒是气得胸口起伏难定,张口就想痛斥颜良。

    颜良也不屑再跟她废话,冷喝一声:“周子丰何在。”

    “臣在!”周仓应声上前。

    颜良指着伏寿道:“这个女人若再敢张口吐半个字,你不用请示王,即刻把她的衣服扒了,明白吗。”

    “臣遵令。”周仓捋起了袖子,立时摆开了扒衣的架势。

    伏寿再受羞辱和威胁,空有一腔的愤慨,但却为周仓所慑,只得闭了嘴巴,紧咬牙切关不敢再吱声。

    颜良这才满意,刀锋的目光,再次转向彷徨的刘协。

    “刘协,是男人的就给个痛快话,这帝位,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颜良催问道。

    刘协艰难了半晌,却小心翼翼问道:“倘若朕不让,楚王你打算如何?”

    “这还用问么,你若是不让,王自然是宰了你,杀了你全家,然后自立为帝。”颜良直白的告知刘协,自己的残暴手段。

    刘协听得着手腿发抖,额头冷汗刷刷的往下滚。

    此时的刘协,方才念起了曹操的好,只觉与颜良相比,曹操对他简直如慈父一般的仁慈。

    痛苦了半晌,刘协讪讪道:“汉室四百年江山,毕竟乃先祖辛苦所得,不知楚王可否给朕几天考虑的时间。”

    称帝的舆论还未达到顶点,颜良今日召刘协前来,只不过是捅破窗户纸,吓唬他而已,并没指望立时逼他答应。

    颜良想了一想,便道:“王也不是那强人所难的人,就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是要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是死守皇帝这个虚名,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颜良便一摆手,喝令送客。

    刘协如获大赦一般,忙是拱手告辞,与自己那羞愤的妻子,相携着惶惶不安的逃离了楚王府。

    车驾还宫,一路上,刘协极力的保持着镇定,而伏寿则默默无声。

    回往宫中,他二人还往寝宫,大门关上,只余下了刘协和伏寿。

    此时再无外人,刘协只觉双腿一软,扑嗵就瘫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几如虚脱了一般。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伏寿惊慌关切的问道。

    “水,水,给朕水。”刘协声音沙哑的哀求。

    伏寿赶紧手忙脚乱的弄了一杯水手,拱到刘协面前,刘协一把夺过,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冰冷的水入喉中,刘协的情绪这才渐渐松缓下几分,在伏寿的搀扶下,勉勉强强的站起来,坐回了榻上。

    刘协这边一坐下,伏寿却“扑嗵”跪在了他面前。

    “都是臣妾的错,若非臣妾献计引狼入室,也不会使陛下遭颜贼这般羞辱,更不会使大汉社稷有倾覆之危,臣妾愧对陛下,罪该万死啊。”

    伏寿跪伏于地,泣不成声的向刘协请罪。

    刘协枯坐在那里,看着告罪的妻子,苍白的脸上尽是埋怨之色。

    “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呢,你起来吧。”刘协无力的摆了摆手。

    伏寿哭哭啼啼的站了起来,小声问道:“陛下,如今那颜贼这般相逼,欲要篡夺大汉江山,陛下难道真的要答应他吗?”

    “朕也不知,拖一日,算一日吧。”刘协无奈的叹息道。

    此时的刘协,已是彻底的没了主意,只能拖着坐吃等死的心思拖延。

    伏寿也无计可施,只能恨恨的咬牙道:“颜贼,可恨,可恨啊——”

    ……

    千里之外,邺城。

    王宫中,刘备也焦虑的踱步,愁眉苦脸。

    长安城破,曹操西遁,汉帝落入颜良手中的情报,一个月前就已经送抵了邺城。

    刘备万万没有想到,颜良的攻击力竟如此之强,曹操竟连一个冬天都没能撑过去。

    如今长安已失,在刘备看来,曹操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曹操覆灭后,颜良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唯有他刘备。

    此刻的刘备,算是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唇亡齿寒”。

    曾几何时,和曹操斗了多少年,刘备无时不刻不想着曹操赶紧死,但在这个时候,他却比任何人都盼着曹操活久一点,能多少为他拖延一下颜良。

    正惆怅时,亲兵来报,言是陈群在外求见,刘备便叫将其宣入。

    那陈群原是作为曹操的使者,往来长安与邺城,负责勾通两家的关系,并州归刘备后,陈群被隔断在了河北,归长安无路,于是,这个曾经在徐州做过几天刘备部属于名士,便索性又投归了刘备。

    未几,陈群入内,主臣相见。

    “长安失陷的消息,长想必已经知道了吧。”刘备道。

    陈群拱手道:“臣当然知道,而臣还听闻,楚国各地官吏,正纷纷上表,劝说颜良代汉称帝。”

    刘备的眉头,顿时又是一皱。

    “那颜贼野心极大,篡汉称帝多半是必然的,只是长安的天子,代表的乃是汉室正统,倘若颜贼逼迫天子,以禅让的形式篡夺帝位,他的篡汉之举,便会披上合法的外衣,这也是王这些天来,一直忧虑之事。”

    听得刘备的担忧,陈群却是一笑:“大王何必忧虑呢,臣倒是觉得,倘若颜贼真的废了天子,篡汉称帝,这对大王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此话怎讲?”刘备神色一震。

    陈群不紧不慢道:“长安的天子一被废,大王便成了刘氏的正统所在,那个时候,大王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位为帝,续存汉室社稷了吗。”

    此言一出,刘备身形剧震,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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