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怔怔地望着小治纯洁清澈的眼眸,一时间竟然无法说出话来,心中开始隐隐地抽搐着。爱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假若朴施怡没有出现,薛寒当初对她也是很好的。

    夏雪与薛寒初次发生交集那天晚上,薛寒开车送她回家。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汽车在靠近东部的一个小区门口停下来。

    这个小区,是本市公务员的集资建房,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夏雪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因而得以住在这个小区。

    薛寒望了望这个小区,又瞅了一眼夏雪,耿直地说道:“夏雪,你们家能住在这个小区,父母一定是公务员吧?可是你这一夏天,怎么老是穿着这件白色的乔其纱上衣啊?”

    夏雪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自尊心在隐隐抽搐。她言不达意地说:“这件乔其纱,还是我妈在早市上给我买的呢。我妈说,女孩穿得太花哨了,招风!”

    薛寒轻轻皱了皱眉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招风?是招西北风呢?还是会招蜂引蝶呀?哼,你穿着乔其纱,不也照样没少招蜂吗?”

    夏雪无言以对,只是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把推开车门,急匆匆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小区跑去。她难言的泪水滑落脸颊,她不敢去擦拭,怕身后的薛寒看出来她在哭。

    薛寒在身后大声喊着什么。夏雪没有听清,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第二天清晨,夏雪来到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等126路公交车。坐这路车,在长途汽车站下车,然后再走上一段路,就到达火车站了。

    夏雪张望着来车的方向,闷热的天气像是在蒸桑拿。不大会儿功夫,汗水便湿透了后背,那件白色的乔其纱上衣,紧紧地贴在后背上。她揪着汗湿的衣服,用扇子呼呼地扇着,希望衣服能快点干。

    忽然,她听到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伴随着间断的汽车喇叭声。她寻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前方停靠着一辆汽车,薛寒从车窗探出头来,冲着她一脸的坏笑。

    夏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朝着薛寒走过去。她怕自己不过去,薛寒万一走过来纠缠,会引起小区的人风言风语。一旦传到父母耳朵里,不知道又会骂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

    副驾驶的车门,从里面推开。薛寒痞气十足地甩了一下头,命令道:“夏雪,快点上车!”

    夏雪木讷地上了车,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寒放下手刹,轻踩油门,车子缓缓开了出去。薛寒歪头打量了一下夏雪,扔给夏雪一只宽大的纸袋。

    “这是什么?”夏雪不解地问。

    “我昨天晚上,给你买的衣服。两身衣裤,两身连衣裙。你这么漂亮,为什么把自己穿成一个老妈子呢?跟个山炮似的!”薛寒凝视了一下夏雪的眸子,不无怜爱地说道。

    薛寒的话虽然刻薄,但是却让夏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父母极少给她买过衣服,也很少给过她零花钱。纵然她上了班,开始赚钱了,工资也要全部交给父母。每个月,父母只给她30元零花钱。

    夏雪顿了顿,看了看里面的衣服,面料和花色都是极为高档时尚的那种时装。可是,她却不敢收下。一则,没法跟父母交代。二则,她不想欠下薛寒的人情,否则会落下把柄在他手里。

    夏雪轻轻把纸袋放在后座上,讷讷地说:“谢谢你,不过我不能收下这些衣服。我没法向父母交代。也、、、、、、不想无缘无故收别人的礼物。再说,你昨天已经帮了我大忙,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薛寒稳稳地刹住车,在红灯前停下来。他伸过长长的手臂,握住夏雪的左手。夏雪被吓了一大跳,想要抽离。可是,薛寒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信号灯终于变成绿色了。薛寒抽回右手,放在方向盘上,懒散地说道:“夏雪,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给你花钱,心甘情愿,你父母也不会反对你结婚生子吧?”

    夏雪瞠目结舌地转过头,木然地盯着薛寒漂亮俊逸的脸颊。好半天,她才说出话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再说,我不想这么早谈恋爱,我还小着呢。”

    薛寒难以置信地看着夏雪,邪笑道:“还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女孩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追我的女孩儿有多少?我今天是正式通知你,从即日起,你就是我薛寒的女人,看谁敢跟我争女人?”

    夏雪无言以对,天底下竟然有这么霸道的男人。夏雪抬头,看向窗外,渐渐觉得汽车偏离了去往火车站的路线。

    夏雪惊慌地喊道:“嗨,去火车站应该往那边走!”

    薛寒不以为然地瞟了夏雪一眼,说道:“你傻吗,曼儿?我们开车去上班,不比坐火车舒服多了吗?”

    薛寒不顾夏雪的反对,加快了油门,飞驰而去。市区距离那座小镇,大约50公里。如果坐着火车去,一分钱也不用花。可是开着车去,那得花不少油钱吧?

    夏雪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建议以后还是坐着火车去上班。

    可是薛寒却嘲笑地望了她一眼,说道:“这点子油钱,算什么呢?等我经营自己的公司,不知道会赚多少钱呢?你只要把我哄高兴了,这辈子就会有花不完的钱!”

    薛寒开着车,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后,到达单位的大院儿。那个年代,私家车还未普及,极少有人开车上班。位于小镇的这个工作车间,也只有一辆普通的客货车。

    夏雪低着头,从车上走下来。经过的人,像是看到了海市蜃楼,惊讶地望着薛寒的汽车。围观的人纷纷赞叹着薛寒的汽车,小声议论着,说薛寒本来就是个富家子儿,开着豪车千里迢迢来上班,那点工资能抵上油钱吗?

    有位女工嘀咕道:“人家上班就是消遣,那点工资怎么可能看在眼里呢?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那个漂亮曼儿没有?好像是叫夏雪。没准儿,这位薛公子上班,就是为了来泡妞的。”

    夏雪装作没听见这些闲话,目不斜视地奔向工作室。

    可是身后,却传来了薛寒毫不避嫌的喊声:“夏雪,等一下,你的东西忘了拿。”

    夏雪不得不停住脚步,脸面涨得面红耳赤。薛寒却极为坦然地走到夏雪面前,把那个装着新衣服的纸袋递给夏雪。夏雪只得收下,不想再平添旁人的议论。

    夏雪走进工作室的更衣室,开始换工作服。这时候,下夜班的女同事走进来,满眼嫉妒地盯着她。半晌过后,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行啊,夏雪,什么时候把本市首富的公子哥钓到手了?教我两招呗!”

    夏雪急忙说:“你别瞎说,我们只是刚认识而已。”

    “哎呀,夏雪,跟我还装什么装呀?要不是你不择手段,薛寒怎么会单单拉着你上班呀?追他的女孩儿那么多!我想请他看电影,请了一个多月了,都没有请到。你们刚认识,他就送你东西,送你上班?骗鬼呢!”

    夏雪换完工作服,就走出了更衣室,没有再去理会这位女同事。等到女同事终于走人,夏雪这才靠在椅子上思忖起薛寒来。

    说实话,夏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薛寒给了她从未饱尝过的温暖和心动。薛寒头天英雄救美,替她解了围。今天,又特意去接她上班,还给她买了那么多衣服。夏雪的内心早就被他融化了。

    夏雪虽是独生女,可是父母却从未宠爱过她。从小到大,夏雪挨过的父母的暴打,简直都数不过来。至于叱骂,那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父母嫌她没出息,嫌她是个累赘,嫌她是个多余的。父母说,当初根本就没想要她,他们这辈子就没打算要孩子,只想好好享受二人世界。谁曾想,竟然意外怀上了夏雪。当初想去做掉,可是夏雪母亲的身体特殊,怕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这才不得不把夏雪生下来。

    夏雪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曾偷偷吃下一瓶子不知名的药。那时候的她,以为只要吃上大量的药,就会死掉。可是,她那次睡了一觉,却毫发无损地醒了过来。

    她那时实在是不堪忍受父母的打骂了。那天中午,母亲煮的面条。夏雪沉默地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面条,深恐吃相不雅惹母亲发脾气。谁能想到,就在夏雪低头吃面条的时候,母亲一筷子狠狠地敲到她头上,大声骂她吃面条的样子太恶心!

    夏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饭也没法继续吃。于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吃了一瓶子药片。本以为可以幸福地离开,谁知道却如常醒了过来,痛苦还得继续下去。

    夏雪一想到原生的家庭,就会头痛欲裂,五脏像是被撕裂般刺痛。她每当走进自己的家门,就如同坠落苦难的深渊,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折磨。

    薛寒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是却那样在意夏雪。怕她被欺负,挺身面对那些小混混儿,舍得为她花钱,不让她去挤火车。夏雪活到这么大,从来没得到过如此的关爱。薛寒令她受宠若惊。

    夏雪想起昔日的美好,不觉感动得落泪。忽然,有人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唤着她的名字。

    夏雪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了小治白净精致的面孔。

    “雪,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昨晚太粗鲁了?”小治关切地问她。

    夏雪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大男孩儿,满眼的真切和担忧,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悲从中来。她是看着这个男孩儿一点点长大的,教他读书学习,教他从小学英语,培养他怎样做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然而,夏雪虽然是真心喜欢小治,可是她抚养他教导他的动机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报复那对狗男女吗?小治如果有一天发现这一点,会怎样对待自己呢?

    夏雪的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哽咽着对小治说:“关于我跟你爸爸的往事,说起来很复杂,等我们另外找个时间说,好吗?”

    小治对夏雪向来是无条件地服从,此刻并未生出别的疑惑,只是茫然顺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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