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身后忽然飞来一颗石子震飞了我的剑,随即一道符纸飞过来把凤玺夺走了。

    我转头一看,身后不远处站着一道黑漆漆的影子,静静地站在暮色下,逆着淡淡的月光,模模糊糊看不清,宛如鬼魅。

    我的心倏然揪了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拽着,动一动就疼得钻心,撕心裂肺一般。

    我鼻头好酸,眼睛好涩,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生疼生疼。

    什么叫一眼万年,这就是。这么多年一直心如止水,一看到他心头就不平静,掀起了狂风巨浪。

    “七儿,好久不见!”

    这声音像是剑锋划过砂砾那般撕裂,我听着都觉得痛苦。

    我怔怔望着这好几十年不见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头发没有束,就那样散乱着,从头到脚落寞得令人肝颤。

    因为头发乱着,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两簇幽幽的眸光却一直在我脸上晃动,贪婪地打量着我。

    我鼻头一酸,飞身扑了过去,“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几十年都不来找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他不应我,抱过我低头就狠狠吻了过来,吻得歇斯底里,吻得肝肠寸断。唇角滑下一缕淡淡的咸湿,我才看到他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用力咬了他一口,直到齿间血气弥漫才松开了他,“你说啊,你一直都在,可为什么要躲着我?”

    “七儿!”

    他又把我搂在怀中,抱得好紧好紧,想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似得。

    我抬头拨开他覆在脸上的乱发,才看到他一张脸瘦得比月熙都好不了多少,胡渣子都出来了。

    曾经的他何等的风流倜傥颠倒众生,如今却这般面目全非。也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还透着些许往昔的凌厉。

    我忍不住一阵悲从中来,哽咽着道:“小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修仙的弟子全部走了?你方才又在哪里?”

    萧逸歌没吭声,捧着我的脸痴痴望着,用指尖一遍一遍勾勒我的轮廓。我咬着唇哽咽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场紫微斗数排盘打破了我们俩应有的人生,我不知道该怪谁。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找我,哪怕给我一句来世的许诺也好啊。”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对不起,对不起七儿!”

    “对不起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别问了!”

    萧逸歌敛下眸子,轻轻放开了我。他满眼的心灰意冷,像是什么支撑和信念被摧毁后的那种颓靡。

    我自然不依,拽着他的手逼他直视我,“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他没吭气,上前帮我把弑君剑捡了起来,“这把剑的杀伤力很强,嗜血,没事的话不要拿出来。”

    看萧逸歌顾左右而言他,我顿时怒了,狠狠推了他一下,“你说啊!”

    他竟虚弱得踉跄了两步,却佝偻着背不回答我。我火气顿时压不住了,抓着他的衣襟声嘶力竭喊了起来。

    “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是什么事击碎了你的脊梁,让你变得如此颓废?你曾说过无论如何都会娶我,哪怕不顾礼数,我在阴司盼了你几十年,这几十年你都在做什么?就这样行尸走肉般过着?”

    他不敢直视我的眼,“对不起七儿,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就是对不起么?”

    看着唯唯诺诺的萧逸歌,我也心冷了。难道这就是我爱了一百多年的男人?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懦弱了?

    “罢了!”既然他已经放弃,我也不想强求,松开了拽他的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凤玺还给你了,你我再无瓜葛,谢谢你曾给我的呵护。”

    我收起弑君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刚走到山门前,身后就传来了萧逸歌极尽崩溃的声音。

    “七儿,我们的命数被人改了。”

    “什么?”我转头错愕地看着萧逸歌,感觉满身的血气倏然间冲到头顶,声音都有些变了,“你说什么,谁改了我们命数?”

    “我被关在天牢的时候,父亲来找过我,他跪在牢外让我从此认命,不要再提娶你的事情。”

    提到当年,萧逸歌的脸色煞白,负于身侧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父亲一生孤傲,何曾这般委曲求全过,所以我答应了他,此生不再提娶你的事情。那一刻,我恨不能死在天牢。”

    难怪萧逸歌当初回到昆仑山时神色恍恍惚惚,我离开的时候他也无动于衷,竟是这个原因。

    长武师父为了阻止他娶我,居然不惜给他下跪,这会不会太可怕了?

    我是洪水猛兽?还是灾星降世?

    萧逸歌又道:“这些年,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你,看你,可我做不到。每次想你了,我就用隐身符去阴司看你,看你君临天下,看你风华绝代。”

    他顿了顿,眸子划过一抹温柔,“何等绝世的一个女人,原本应该是我的妻子啊。”

    “你……”

    原来,在阴司那些年我时常觉得有人在看我并非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人在看我。

    萧逸歌回忆着那些日子时,脸上挂着浅笑,“我一直想,这辈子娶不了你,就这样默默看着念着也是极好。若非在三生石前看到念斟,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们的命数被人更改过。”

    “真的是他?”

    他摇摇头道:“原本我也以为是念斟下的手,因为他带你去看过忘川河畔的三生石。可我查到最后才发现,他不过是一颗棋子,只是他自己不自知而已。这个发现令我毛骨悚然,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能把念斟当做棋子的人会是谁,他镇守九宫连星阵,可谓位高权重,几乎能与大殿下平起平坐,有谁敢把他当做棋子?

    莫非是?

    不,不可能的。

    他是六界至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们在他面前不过是小小的蝼蚁,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来改我们的命格?

    萧逸歌忽地把我搂入怀中,满心伤怀地道:“七儿,他曾是我最仰慕的人,是我的信仰,谁又能想到他会是亲手摧毁我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世界是黑暗的。”

    我不信,怎么会是他?

    “小哥哥,你会不会是弄错了?他,他……他不会这样做的。”

    萧逸歌神色凄然,“我也希望我错了,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偏偏那就是真的,就是他改了我们的命数,就是他要置我们于死地。”

    “不会的,这天下都是他的,他何必要无中生有?”

    我无法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即使他不认我,即使他生生拆散了我和萧逸歌,我都无法去唾弃他。

    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做。

    萧逸歌盯着我看了许久,忽地怪异地笑了笑,道:“是啊,这天下都是他的,我们不过是他玩弄股掌间的蝼蚁。”

    “小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会笑得这么,这么……”阴森。

    后面两个字我没有说出来,但萧逸歌确实笑得十分诡异。他黑黝黝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戾气,那是恨及了才出现的眼神。

    我下意识推开了他,讪讪道:“小哥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过些天就要去天庭参加朝会,届时我去问问他如何?”

    “别去,我已经问过了!”

    “他怎么说?”

    萧逸歌没有说话,只是拉开腰间衣带脱下了道袍。借着皓月当空,我看到了他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纵横交错,满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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