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阮思答应让红叶待在枫客园。

    她恍恍惚惚地从耳房出来,遇到金铃儿坐在廊檐下缝荷包。

    “小姐,你看。”

    金铃儿停下手里的针线活,举起快要完成的荷包给她看。

    阮思回过神,勉强笑了笑说:“你的女红越来越好了。”

    金铃儿道:“卫少爷让我给他缝个荷包,说是要装贴身的东西,需得耐磨些的好。”

    阮思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那只青色的荷包。

    “小姐,”金铃儿愁道,“你说该绣个什么图案在上面?”

    “我师兄没说吗?”

    “卫少爷哪里会在意这些?但我觉得,光秃秃的多难看啊。”

    阮思想了想,原本想说绣片“红叶”,但又觉得过于矫情了些。

    这时候,窦一鸣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挥舞着手里的旧香囊道:“铃儿姐姐,香囊又掉了!”

    那只香囊上绣着并蒂莲。

    阮思记得,那是金铃儿以前绣给陈烨,被窦一鸣要去戴的。

    金铃儿佯怒道:“你啊你,前几日是荷包开线,昨日是裤腿破了个口子,今日又是香囊带子断了……”

    窦一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你这皮猴子啊!下次再来烦我,我就拿针扎你了……”

    金铃儿嘴上责怪着他,但已放下针线,将那只香囊接了过去。

    阮思明显看到,她的双手微微一颤。

    她应该已经看出那只香囊出自她的手底,也记得她曾将香囊送给陈烨。

    窦一鸣大大咧咧地在旁边蹲下,笑道:“嫂子,前几天陈烨给我写信了,说是他媳妇怀孕了。”

    金铃儿恼道:“别人家媳妇怀孕关你什么事?”

    阮思笑了笑也没说话。

    窦一鸣接着笑道:“铃儿姐姐,冤枉啊!当然不关我的事了,但我和陈烨可是好多年的兄弟。”

    他又讨好地看了阮思一眼。

    “你说啊,我们老大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陈烨也快当爹爹了,我怎么还是一个人呢?”

    金铃儿啐了他一口道:“不然呢,你还想当条狗吗?”

    “汪!汪汪!”

    窦一鸣双手撑在地上,像条大狗一样蹲在那里冲她叫唤。

    金铃儿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阮思笑道:“好了,豆子,被你家老大看到,当心把你拴到大狱门口去。”

    窦一鸣眼睛一亮,跳起来跑到阮思身边。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嫂子,我今年也快十六了,家里一直没给我说亲呢。”

    阮思故意大声问道:“看上谁家的姑娘了?我请媒婆替你说亲去。”

    金铃儿将那只香囊胡乱塞到一边。

    窦一鸣拖长了声音,啧啧道:“哎!还是嫂子疼我。我要娶媳妇就得娶个漂亮的……”

    还不等他说完,金铃儿将针线剪刀全都一扔。

    “哼,得意个什么劲呢?”

    她站在阮思身边,瞪着窦一鸣道:“小姐,不如去找街上耍猴的买只大马猴来跟他凑一对去。”

    窦一鸣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讨人喜欢的大白牙。

    “铃儿姐姐倒是口齿伶俐,猴儿都比不过你。”

    金铃儿恼道:“小姐!你看这猢狲,整日胡天胡地的,真该撕了他那张嘴!”

    窦一鸣笑嘻嘻地跳来跳去。

    阮思忍着笑,安慰她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告我夫君。”

    “要告我什么?”

    晏瀛洲低笑一声,大步从院门口走进来。

    窦一鸣扮了个鬼脸,嘻嘻笑着跑了,金铃儿也追着他下去了。

    阮思回头看着他,欢喜地笑道:“夫君,你回来了。”

    “嗯。”

    晏瀛洲拉起阮思的手,陪她一起在廊檐下晒太阳。

    冬日暖阳难得,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阮思自然而然地依偎着他。

    晏瀛洲低声道:“乔乔,江家的事已经彻底结束了。”

    “哦……”

    阮思有点恍惚,她想,那就意味着江郡守死了。

    朝廷要的,不就是一场看似意外的谋杀么?

    苏雅集也说了,和不留佛有往来的地方官员肯定不止江郡守一个。

    要是江郡守横死狱中,或者有所牵连,地方行政必然动荡不安。

    只有江郡守因贪腐被抓,又因个人意志而越狱,最终在逃亡的路上永远闭嘴,才会显得顺理成章。

    对此,晏瀛洲冷笑不已。

    但他还是放了江郡守和他的妻子。

    昨天夜里,江家三口钻进早已安排好的马车,连夜向城外驶去。

    猎物进了圈套,晏瀛洲亲自去当这个收紧圈套的人。

    他故意等马车驶出城外,才带人出城去追。

    江郡守下车小解时,发现身后有追兵,便连车夫都不要了,自己赶车逃走。

    晏瀛洲反倒开始和他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江郡守每次以为甩掉追兵了,他又率人抄近路出现在他们身后。

    这个游戏,将江郡守折磨得快要发疯了。

    到后来,为了减轻马车的负担,他不惜亲手将江夫人和江聪推下马车。

    晏瀛洲说到这里,阮思听得心惊肉跳的。

    她不禁追问道:“后来呢,这两人怎么样了?”

    “女的摔断了腿,男的摔晕后被狼咬伤了。”

    晏瀛洲轻描淡写地把昨晚的场面一语带过。

    他不会告诉阮思,他握着马鞭,高高在上地看着江聪在地上打滚求饶。

    野狼啃噬着他的胳膊、大腿和脸颊,他接连不断地发出惨叫,乞求晏瀛洲下令救他。

    但晏瀛洲淡淡看着,仿佛这一幕再平常不过。

    黑暗中,他的声音比野狼的目光还阴冷。

    “不必求我,”他冷淡道,“这是还你的。”

    江夫人倒在一旁,触目惊心地看傻了眼。

    江聪被啃得鲜血淋漓,扔在荆棘丛中等死。

    晏瀛洲想,当日江聪买通猎人引狼想害阮思,这笔账如今算是还清了。

    他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但若是和他家夫人有关的话,他就是。

    阮思又问道:“那江郡守呢,他最后怎么样了?”

    “马车摔下悬崖,他也被摔成了肉泥。”

    今晨,他们已在悬崖底找到了江郡守的尸体。

    苏雅集在林泉郡的任务完成了,他即将启程前往桃花郡。

    在那里,他奉命和姚钰一起缉捕姚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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