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阮思如约带晏瀛洲去河边赏灯。

    原先卫长声也要跟来,阮堂英跳起来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暴栗。

    阮堂英喝了不少,大着舌头道:“凑小子!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临走前,柳氏嘱咐阮思,早点回来陪家人赏月。

    夜晚的秋风透着丝丝凉意。

    阮思的手却一点也不冷。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牵起对方的手,或者是走在一起便不动声色地牵住了。

    两人十指相扣,好像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今晚月色皎洁,河边有不少妙龄少女和情郎一起出来放灯。

    河岸两旁的树上也挂了好几百只彩色的灯笼。

    河面吹来清凉的夜风,飘荡的莲花灯和树上挂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着。

    街上,卖花灯的小贩卖力地吆喝着,风把吆喝声吹得很远。

    阮思不愿往河边走,只拉着晏瀛洲看了会儿灯。

    “乔乔,”晏瀛洲看着河边的情侣道,“你要不要去放灯?”

    上次元宵节放灯,她被柳如盈推进河里,好死不死地被姚钰捞起来。

    是故,阮思对放灯这种事颇为抗拒。

    她赶紧摇头道:“还是不了。”

    阮思拉着晏瀛洲往人群里钻,勉强笑道:“夫君你看,我小时候每年中秋,都缠着我爹给我买那种灯。”

    晏瀛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彩纸扎的兔子灯。

    阮思笑道:“以前我爹说怕我烫到手,一直不肯给我买。”

    “后来,每年中秋娘都要带我和……柳如盈一起出来,我要什么她便跟着要。”

    小时候,她常和柳如盈为了一件小玩意争吵不休。

    “我娘只好给我俩各买了一盏兔子灯。但她将我的灯抢了扔地上,还踩了几脚,说小兔子是仙女抱的。”

    晏瀛洲听她说小时候的事,听得津津有味的。

    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你有没有和她置气?”

    “怎么没有?”阮思鼓起腮帮子道,“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憋屈呢。”

    她想起那盏被踩瘪的兔子灯。

    想起提着粉色兔子灯,穿着鹅黄新裙子的柳如盈。

    想起那年中秋热闹非凡,又让她觉得无比落寞的长街。

    晏瀛洲见她发愣,捏了捏她的手心,低笑道:“怎么,还在生气?”

    “唉,”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要去揍那个女人?”

    “何止呢。”

    阮思盯着路边小贩面前的兔子灯,突然微笑道:“我跟你说,我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

    “然后我要蹲下来,抱住那个小小的乔乔,告诉她好了,不要哭,没关系的。”

    说着,她仰起脸,盯着晏瀛洲的侧脸。

    烛光透过彩色的灯笼,变得柔和而旖旎,洒在晏瀛洲的脸上,温柔得像一场美梦。

    她模仿着跟小孩说话的腔调,咯咯笑道:“以后,会有一个特别好看的男人来找你。”

    “他虽然不太爱笑,但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她一边说着,一边握紧晏瀛洲的手。

    “他会牵着你的手,温柔地听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晏瀛洲别过脸看着她,眼底一片柔软。

    阮思眨了眨眼,俏皮地笑道:“而且,你要是想要一盏新的兔子灯,他一定会给你买的。”

    不多时,阮思手里多了一盏兔子灯。

    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挽着晏瀛洲的胳膊,笑容满面地跟他说小时候的事情。

    从她和卫长声捣蛋,在镖局的旗子上乱画,被她爹追得上蹿下跳;

    再到她长大些,她娘不准她习武,要教她背诗,她爹偷偷教她扔石子……

    阮思咯咯笑着,说个不停。

    晏瀛洲眉眼含笑,饶有兴致地听着。

    “哎呀,我怎么一个人说了半天?夫君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晏瀛洲低笑道,“读书习武。”

    小时候,他父亲晏牧意外身亡,母亲宁氏带他和奶奶大哥回了清河县。

    晏清都比他大了好几岁,两人的关系不似亲兄弟亲密。

    从孩子到少年,那几年他身边最亲的人就是宁氏。

    后来,他娘病逝……

    晏瀛洲不愿提及过去的事。

    阮思没有追问,吐了吐舌头道:“要是我小时候就认识你,该有多好啊。”

    “嗯?”

    “那样的话,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玩,”阮思顿了顿,小声道,“我的过去也有你。”

    晏瀛洲哑然失笑,低声道:“真好。”

    阮思有些紧张地问道:“夫君,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傻?”

    刚经了柳如盈的事,阮思能像现在这样坚强起来,敞开心扉对他,他觉得已经再好不过了。

    晏瀛洲摇头道:“乔乔,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什么?”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最怕的是,”他沉吟道,“伤害你的那一切发生在过去。”

    现在的他,对从前已经发生的事情束手无策。

    无力改变,无法挽回。

    晏瀛洲痛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阮思听出他语气里的沉重。

    她将兔子灯往晏瀛洲手里一塞,嘻嘻笑道:“我累了,夫君帮我提着灯。”

    果然,他提着灯走了几步,周围的行人纷纷看了过来。

    这神仙一样的人物,手里偏偏提着一盏孩童才会喜欢的兔子灯……

    别致。

    很是别致。

    阮思笑得肚子疼,靠在他身上“哎哟哎哟”地叫唤。

    晏瀛洲低头看了她一眼,揽着她的腰,不动声色地继续提着兔子灯。

    阮思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嫦娥要是个男神仙,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声,晏瀛洲刚要问她在笑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大喊道:“救人啊!”

    河边很快聚集了一大群人。

    河里漂着一艘画舫,画舫上灯火通明,不少歌伎和下人攀在围栏边惊呼不止。

    不断有人跳到河里捞人,河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岸上的人奔走相告说:“落水的是姚郡守家的姚大公子!”

    “什么?姚钦?那个花花大少竟然掉水里了?”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往河里看。

    姚钦?

    阮思想起来,姚钦醉酒失足落水,淹死在这一年的中秋,姚钰顶替哥哥入京就职。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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