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阮思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世,姚钰迁至林泉从事,她随夫君赴任,在林泉郡一住便住了好几年。

    那个时候,她怎么不知晏瀛洲也在林泉郡?

    阮思愣了愣,喃喃道:“怪了怪了,你怎么会去……”

    晏瀛洲看着她,低声道:“乔乔,抱歉,我未能提前与你商议,便同意去林泉大狱供职。”

    江郡守走前,临时提拔他担任林泉大狱的司狱。

    事出突然,荀县令唯恐得罪了江郡守,赔着笑替他一口应了下来。

    起先,晏瀛洲不知,后来听说林泉大狱里新近关了几个厉害的家伙,原来的司狱被吓跑了。

    江郡守提拔他,原话便是“要请尊阎罗回去镇一镇恶鬼”。

    阮思低头绞着络子,心里波澜起伏,只觉得世事演变和前世不尽相同。

    晏瀛洲见她还是不说话,沉默了片刻,放缓声音道:“夫人,你若不愿随我去……”

    “为何不去?”

    阮思猛地抬起头,赶紧说道:“你我夫妇一体,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她要是留在清河县侍奉晏老夫人,往后几十年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头。

    晏瀛洲微微一惊,眉梢一挑,低笑道:“好。”

    “你随我去林泉郡最好,那里离桃花郡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待我休沐时便常陪你回娘家去。”

    阮思也笑道:“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晏瀛洲的笑容很浅,但他唇角一勾,便如冰雪消融,春风遍野。

    阮思看得呆了呆,很快低下头去。

    “夫人,还有两件事,我尚未同你说。”

    她点点头,示意晏瀛洲说下去。

    “第一件事,姚钰得了江郡守赏识,升任林泉从事,今日已随江郡守一道回去了。”

    阮思并不意外,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

    晏瀛洲微微皱起眉,顿了顿才说道:“还有一件事,事关柳家小姐。”

    柳如盈?

    前世,柳如盈嫁了个小官当填房,守寡后才和她住到一起。

    阮思想不通,柳如盈在县衙里龟缩数日,不敢来晏家见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事实证明,她错了。

    晏瀛洲说得含蓄,她也听出个好歹,她这表姐果然是个了不得的。

    短短半个月,她便爬上了江郡守的床榻。

    她昨夜已被秘密送回林泉郡,不知江郡守打算如何安置她。

    阮思听得瞠目结舌,抚着胸口道:“好好好,你让我缓缓,我这表姐委实厉害。”

    日后要是她那泼皮舅舅管她要人,非说是她把人弄走了,她该怎么跟她母亲解释?

    若是柳氏知道,她疼爱多年的侄女如此不知廉耻,怕又要偷偷抹几回眼泪。

    晏瀛洲道:“夫人,我还未同奶奶说,这便去她老人家屋里请安,你可要陪我一起?”

    阮思陪他一起去了,晏瀛洲将他调任林泉司狱的事告诉晏老夫人。

    岂知话刚说完,晏老夫人气急交加,险些晕厥过去。

    身边嬷嬷侍女忙作一团,好不容易等老夫人缓过口气,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不准去!”

    晏瀛洲虽孝顺,但并未让步。

    “奶奶,孙儿非去不可。”

    “为什么?”

    他的眸子隐隐发亮,抑着罕见的兴奋,答道:“林泉大狱里有孙儿想见的人。”

    旁人以为他争一时意气,并不知他指的是何人。

    “小洲!”晏老夫人边咳边喝止道,“你难道忘了,你答应过奶奶什么吗?不准离开清河县。”

    阮思担忧地看着他,他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奶奶要我发誓,今生绝不当捕快,绝不插手重案,不步父亲爷爷后尘。”

    晏老夫人嚎啕大哭道:“你做到了么?你在县里这些年,奶奶从不干涉于你,事事由着你的性子来。”

    这些年,没哪桩案子离得了他。

    调查、追捕、审讯,他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了他的职责所在。

    晏老夫人先是提心吊胆,但他一直平安无事,便稍微放宽了心,让他尽管放手去做想做的事。

    “小洲,奶奶不能再让你胡来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走,你明白吧?”

    任凭阮思和嬷嬷好说歹说,晏老夫人始终摇头垂泪,不肯松口。

    最终,晏瀛洲发誓,绝不插手重案要案,只在林泉大狱里当好他的司狱。

    晏老夫人虽然心中不舍,但奈何晏瀛洲去意已决,黯然抹了大半夜的眼泪,只得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几日,阮思和银瓶儿整天忙前忙后,收拾行李物品。

    金铃儿虽跟着她们忙活,但神情恹恹的,时常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糊涂事出来。

    “怎么了?”阮思笑道,“不想去林泉郡,还是有舍不得的人?”

    银瓶儿也心知肚明,轻笑道:“要不要我向小姐求个情,让你留在这里服侍晏老夫人?”

    金铃儿面红耳赤,抱着几件东西,低头跑了出去。

    阮思笑了笑,继续打点物品,问道:“酒坊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小姐放心,我和师傅伙计都签了长契。这个月酒坊净赚六十多两,接着赚钱不成问题。”

    “那就好,走之前我还得将收益分了。”

    她抱着酒坊的账簿去找晏老夫人,又命人将祝东颜请来,细细说了打算分成的事。

    “我想将酒坊收益分成十成,奶奶出了地契铺面,当占三成,我出钱出物,也拿三成收益。”

    那地契早已作为聘礼,被晏老夫人送给了她。

    如今她已地契为由,分了三成收益给奶奶,一来将地契还回去,二来不让祝东颜知道,免得她寒心。

    晏老夫人看出了她的盘算,赞许地点了点头。

    “大嫂,以后我不在县城里,酒坊还需托付给信得过的人打理。”

    她拉起祝东颜的手,笑道:“大嫂心思缜密,知书达理,将酒坊交给你打理再合适不过。”

    祝东颜待要推脱,阮思不准她推辞,看向晏老夫人笑了笑。

    “奶奶,大嫂辛苦打理酒坊,剩下三成收益便记在大嫂名下,您说可好?”

    晏老夫人点头笑道:“你这安排倒也妥当。老大媳妇,你还是莫要推辞的好。”

    祝东颜只得谢过奶奶和阮思。

    阮思又说:“我和夫君不在家中,奶奶和未来侄儿,都要辛苦大嫂照料,最后一成收益便划给大嫂。”

    晏老夫人没有异议,祝东颜起身向她道了谢。

    妯娌俩一起离开晏老夫人房中。

    祝东颜对阮思诚恳地说道:“弟妹既然信我,我必然不负所托。每月利钱和账目明细皆会送去给你。”

    阮思笑道:“不急。我有句要紧的话,临走前一定要和大嫂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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