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头疼欲裂,恍惚睁开双眼。

    她发现自己被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后脑勺隐隐作痛,四肢因蜷缩过久而微微僵硬。

    “遭了,豆子他……”

    阮思钻出山洞,一纵跃到树上,借着高处的地势,放眼朝远处看去。

    起先星落散布的火把汇成一条长龙,朝东南方聚了过去。

    在那边!

    阮思心急如焚,顾不上窦一鸣保护自己的用意,也朝那个方向飞快赶去。

    窦一鸣为了保护阮思,不惜舍命引开山贼。

    结果一不小心,他就引多了。

    “吾命休矣。”窦一鸣身上中了两箭,踉跄着往山下逃了一段。

    他心中又紧张又害怕,只盼着阮思能顺利逃走。

    远处,他听到羽箭破空袭来的声音,还有无数山贼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他咬紧牙关,忍痛拔出胳膊上中的箭,折断了握在手里,一瘸一拐地躲到了岩石后面。

    “他跑不远的,快追!”

    山贼的说话声近了很多,窦一鸣冷汗涔涔,心中绝望,默认自己今夜要葬身于此。

    “砰!”突然有个山贼中箭倒地。

    那个山贼离窦一鸣不过几丈远,倒地的时候双眼圆瞪,鲜血汩汩地从脑后流出。

    窦一鸣呆了呆,只听一道清扬的女声响起。

    “晏家二夫人在此。”

    接连又是几箭,人群中好几个山贼中箭倒地。

    窦一鸣冒险探出个头,只见阮思站在高处,手持长弓羽箭,对准了下面朝他涌来的人群。

    “嫂子……”他差点惊呼出来。

    阮思放了几箭引开众人,身后的箭囊一空,她便扔了刚抢来的长弓。

    她朝山坡下的人群挑衅道:“不怕死的就随我来。”

    说完,她跃下山头,朝树林里奔去。

    先前追赶窦一鸣的山贼被她所伤,剩下的争相朝那边追去。

    窦一鸣撕下衣袖扎好伤口,心中犹豫,咬咬牙,趁乱转身朝山下跑去。

    阮思一路狂奔,早已力竭,对地形也不熟,在树林里逃得艰难,根本无法脱身。

    身后的喊打喊杀声渐渐近了。

    她陷入上百人的包围里,背靠大树站定,手中握着暗器藏在身后。

    “不得伤她。”

    人群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众人纷纷退开一条路。

    只见一名头戴鬼脸面具的男子走到阮思面前。

    阮思盯着他,佯作害怕,问道:“你、你就是啸山虎?”

    那把声音寡淡如水,似是和刀疤脸说话的那个人。

    “晏夫人好胆识。”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但阮思已看出,刀疤脸并非首领,至少这人在山寨里的地位会更高。

    “请吧,”面具下传来他有些发闷的声音,“这里可由不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阮思握紧暗器,缓缓直起身,问道:“我要是不想去呢?”

    “听说你是个聪明人。”

    他身后的上百个山贼纷纷拔出刀来。

    阮思叹了口气说:“我要是真的聪明,就不会替钟二爷蹚这滩浑水了。”

    戴面具的那个男人略微一沉吟。

    她突然出手如电,将手里的十几枚暗器统统扔了出去。

    “啪啪”几声,几名山贼应声倒地。

    那人衣袖一卷一避,打落几枚近身的暗器,随即长臂一伸,手指化钩,钳住阮思的肩。

    “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

    阮思摇头道:“我就没想着要逃。”

    她骤然抬手去掀那人的面具,但右手被那人一把叩住,丝毫动弹不得。

    电光石火间,她左手指间夹着的那枚梅花镖倏忽划向那人的咽喉。

    那人侧身一避险险擦过,阮思唇角一勾,梅花镖狠狠插入那人的肩头。

    “呃,你找死……”

    那人一手刀击了下去,后面的话阮思没听清,倒头晕了过去。

    距离晏老夫人失踪已过去两日。

    晏家门房又收到一枚染血的簪子,银瓶儿认出是阮思失踪前戴过的。

    陈烨带人四处搜查,依然毫无进展。

    好在出城搜寻时,陈烨在河边捡到了窦一鸣,他身中数箭晕死过去,性命暂无大碍。

    窦一鸣醒转过来后,把阮思交待的话和陈烨说了。

    “什么?晏家嫂子被山贼所擒,生死不明?”

    陈烨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匆匆去找荀县令禀报。

    荀县令听完,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贾善是钟二爷的私生子?

    他双腿发软,心想,原本打算慢慢拔掉钟家的爪牙,一点一点将钟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钟二爷妻妾不多,膝下无子,贾善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但这回,他将钟二爷的亲儿子都给杀了,无疑是彻底把自己的退路堵了。

    钟二爷要是知道了,还不把他剥皮抽筋暴尸墙头?

    荀县令心里哭爹喊娘,忙不迭地催促衙役说:“快,快去把姚大人请来。”

    半日后,姚钰来了,面上一片平静,淡然道:“姐夫急什么,外面现在还不知道贾善已死。”

    “钟二爷岂会善罢甘休?人都死了,他要我交出贾善来可怎么是好?”

    姚钰的眸色冰冷,唇角挑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人是晏瀛洲杀的。”

    荀县令苦着脸,捶胸顿足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姚钰道:“晏瀛洲严刑逼供时,贾善不肯承认和钟家的关系,熬不过酷刑当场死了。”

    荀县令听了,开始在屋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不行不行,就算把小晏给卖了,钟二爷未必能消气,没准要拉我们一同去陪葬。”

    姚钰笑道:“死人哪来那么大的气性?”

    他将修长的手指屈起来,用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子。

    “姐夫莫非忘了,我们迟早要将钟二爷赶尽杀绝。只是有了这层关系,得提前动手才是。”

    荀县令摇头道:“小晏还没回来,没有江郡守派人相助,我们如何……”

    “那就催一催。”姚钰冷笑道,“赤流县和清河县境内近日缴获数百斤五石散。”

    “两县县令不敢怠慢,想当众销毁以警百姓,故上书请江郡守亲临清河县做个见证。”

    荀县令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你从河里捞出来那些存货,晒干了也没多少。”

    姚钰转过身,眼底露出轻蔑之色。

    “姐夫糊涂了。就算放几百斤面粉在那儿,我们说是五石散,那就是五石散。”

    “难道江郡守还会命人去尝么?”

    被他一顿抢白,荀县令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又直打鼓,问道:“那晏家的事怎么办?”

    姚钰这才得知晏老夫人失踪了。

    “老人家寿数到了,走得痛快些,将来少受些罪,届时我们再送副上好的棺木聊表心意。”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在谈论一片云一朵花那般风雅随意。

    “可怜小晏,”荀县令叹气道,“奶奶性命不保,老婆眼看着也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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