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瀛洲带队离开后,阮思悄悄回了晏宅。

    她刚翻墙跳进后院里,就被守在廊檐下的老仆叫住了。

    “二少奶奶,老夫人等你很久了。”

    阮思匆忙回屋换了夜行衣,草草梳洗一番去见晏老夫人。

    她一进屋,晏老夫人便看了过来,目光复杂而精明,好似要将她的一切都看透。

    阮思硬着头皮,福了福道:“奶奶昨晚歇息得可好?”

    “老二媳妇,”晏老夫人叹道,“昨天,我一个孙子受了重伤,一个孙子彻夜未归,还有……”

    “两个孙媳妇吧,要么守着丈夫熬了一整夜,要么连招呼都不打就从后门走了……”

    晏老夫人盯着阮思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昨日端午佳节,你们一个二个却都不在我身边。你说,奶奶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阮思惭愧地低头道:“孙儿知道错了,还请奶奶千万保重身体。”

    她的言辞恳切,晏老夫人的神色稍缓,吩咐道:“你也饿了吧,陪奶奶一起用早膳去。”

    阮思道过谢,扶晏老夫人来到桌旁坐下,亲自服侍她喝了小半碗白粥。

    “你跟奶奶说,你和小洲……是不是至今尚未圆房?”

    阮思没想到晏老夫人会突然问她这个,只得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奶奶本不想讨你们嫌,”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但奶奶岁数大了,真怕等不到抱重孙那天。”

    这……她被催生孩子了?

    阮思讪笑道:“奶奶身子骨一向硬朗,一定能长命百岁,再说还有大哥大嫂……”

    晏老夫人摇头道:“老二媳妇,你刚嫁过来,家里有的事你还不清楚。”

    她刚想顺着问下去,却听晏老夫人问她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喜欢小洲吗?”

    阮思愣住了。

    儿女姻缘皆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前世,她虽如愿嫁给姚钰,但也是因为姚家向阮家提亲,方才成就了这桩姻缘。

    这辈子,她和晏瀛洲又因订过娃娃亲而成的婚。

    晏瀛洲待她百般好,她也回他以赤忱,但她唯独没想过,她喜欢这个人吗。

    “奶奶,我既然嫁入晏家,那就是晏家的媳妇。”

    听她这样答了,晏老夫人反倒担忧地皱眉道:“小洲待你不好吗?”

    阮思脱口而出道:“好!”

    “好吧,奶奶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婆子也插不上嘴,但是老二媳妇啊……”

    “你不计较彩礼多寡,只因那枚玉佩便嫁进晏家,终究是让你受委屈了。”

    晏老夫人命人取来地契道:“铺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将地契拿去,当作晏家出的聘礼。”

    阮思再三推辞,拗不过晏老夫人,只得暂时将铺子的地契收下。

    晏老夫人脸上露出些许笑容,笑道:“小洲起初不肯成亲,如今看来这门亲事倒是合他心意。”

    阮思奇道:“什么,竟有这等事?”

    “是啊,前几年我一直催他娶妻生子,他每次都拿出玉佩来搪塞,说是与阮家小姐已有婚约。”

    “我催他向阮家提亲,他又说阮家小姐尚未及笄,要专程等她长大再去提亲。”

    阮思愣了半天,喃喃道:“他倒是个……”

    痴情种子?长情人?

    但他俩面都有没见过,又何来情深一片?

    她思来想去,只能胡乱下个结论——

    晏瀛洲,义薄云天。

    “我打听到你今年及笄,催他去桃花郡提亲,他倒好,磨磨蹭蹭地不肯,最后只送了块玉佩去。”

    晏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道:“我给孙媳妇准备的聘礼,他竟一件都没差人送去。”

    阮思这下听明白了。

    晏瀛洲就没想着真的娶她,不过将玉佩送还给她,只言片语都懒得说,随她爱嫁不嫁。

    要是换了别家,家人觉得受了轻慢,没准这门亲事便黄了。

    她一声不吭地嫁到晏家,晏瀛洲应该也挺意外的,不知那时候他是个什么表情。

    这样一想,阮思觉得她小小地扳回一局。

    “老二媳妇,以后你多劝着点,别让小洲总是拿性命去冒险。晏家,折不起更多男人了。”

    阮思抬起眼看着她,晏老夫人的笑容越发疲惫。

    “他爷爷,还有他爹,晏家两代人的血都白流了。到了小洲这里,奶奶宁愿他当个普通的狱卒。”

    阮思默然不语。

    晏老夫人陷入回忆中,缓缓道:“小洲嘴上说着好,但我知道,他和他爹一样,总在渴望着冒险。”

    “有的事,奶奶暂时没告诉你,但没关系的,你只要记住,让小洲留在县里,离京城远一点……”

    阮思微微发愣。

    晏老夫人猛地抓紧她的手,“不!是永不回京!”

    “奶奶?”阮思惊异地看着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勉强笑道:“奶奶上了年纪,身上容易乏。”

    “那我扶您去软榻上眯一会儿吧?”

    她扶晏老夫人到一边坐下后,只听老人说道:“你回房歇着吧,等小洲回来,让他不必来看我了。”

    阮思应了一声,起身要走。

    身后,晏老夫人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晏家只剩小洲这一脉了,我们晏家,不能绝后啊……”

    等阮思回过头去,她却已然歪在软榻上合眼睡了。

    此时天色尚早,阮思回房歇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全是昨夜的事,时而是晏瀛洲将她拥在怀里,时而是姚钰搂着她滚下山坡……

    姚钰这家伙,为何总是阴魂不散?

    阮思辗转反侧,爬起身,懊恼地一扔软枕,吩咐道:“金铃儿,帮我打水来洗漱。”

    金铃儿拿着盆出去了,银瓶儿来服侍她穿衣道:“小姐眼底全是乌青,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阮思盯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照了照铜镜,苦笑道:“睡不着,我去大哥那边看看。”

    晏清都帮她打擂台才会受伤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去探望一番。

    她洗漱完毕,命银瓶儿捧了些滋补的药材,一起往晏清都的房里去了。

    祝东颜迎了出来,笑道:“弟妹,你来了啊,二弟正在里面和相公说话呢。”

    晏瀛洲回来了?

    阮思打起帘进了屋,只见晏清都坐在床上,挣扎着在给晏瀛洲比划昨日那人的武功路数。

    “二弟你看,”他浑然不顾身上的伤,“那人当时便是这样变招的……”

    他动作过大,扯裂了伤口,身上缠的绷带渗出些许血渍。

    祝东颜忙劝道:“相公,你先躺下,我让他们重新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她俯身去扶晏清都的胳膊,却被他不耐烦地挥开了。

    祝东颜脚底踉跄,险些没站稳,阮思伸手扶住她,她却直勾勾地看着晏清都。

    晏清都别过脸,盯着妻子,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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