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泽朋友很多,但是最要好的便是梁焕然、陆康永和段文建,他们四个按照年龄排了序,只是平日里该喊什么还是喊什么的。他们也学着别人戏称他为泽哥的,内心对这个弟弟的本事很信服。

    左冉佳轻轻嗯了声,她从三个嫂子脸上的表情中能看出来,她们真的蛮幸福的。

    她喜欢杜旭泽那句:男人宠女人,女人疼男人。毕竟付出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

    梁母她们将左冉佳拉进屋子,她是新娘子,应该在屋子里呆着,等婚宴的时候再出来跟杜旭泽敬酒就可以了。

    女人来的不多,索性她们都进屋里暖和了,看到屋里多了些碎花垫子和成套的床铺,喜欢地上去研究一番。然后她们又对左冉佳身上的衣服和妆容充满了兴趣。

    女人们的话题一旦打开,那就止不住了,更何况是能引起女人共鸣的服装、化妆了。左冉佳一直笑着轻声细语应着。

    大家吃着瓜子糖果地说了会话就到中午了,宾客们陆续而至,女客来了先进屋瞧瞧新娘子,看到如此漂亮的新娘,皆有些大惊小叫地失态。

    外面响起来杜旭清嘹亮的报礼声,谁家鸡蛋几颗钱几毛,谁拿了枕巾一对布几尺,几乎是家里有啥就随啥,竟然还有用碗装的自家腌的咸菜等等,听得左冉佳略微愣了下,唇角弧度加深,俗话说礼轻情意重,人家愿意来,那是给杜旭泽面子。

    当然每个人都收到了新奇的新婚伴手礼,打开金字红底的香包口子往里面瞧瞧,扑面而来浓郁的桂花香令人舒服地浑身一震,瞧着六块素色包装的糖果、长杆火柴和一块小巧精致漂亮的香皂,皆满意又有些怪异地瞥了眼杜旭泽。

    这回礼力度不小啊,有的时候甚至能够压过随礼人的礼金。

    杜旭泽通知到的人,不论领导还是亲朋好友皆给面子来了,还有些平日里走动的街坊,自然也有些纯粹看热闹来这里彰显自己高人一等的人,譬如听人说左冉佳结婚的靳家的人;更有抱着占便宜想法来的杜家三房,以及杜家二姑。

    靳灵清一手挽着靳母黄雅然,一手挽着靳大姑靳诗娇出了jz大院的门,往对面胡同走去,“妈妈,姑姑,今天爷爷他们不在家,咱去吃喜宴去。”

    “你说出去吃是指参加喜宴?人家让你拖家带口的参加?”靳大姑蹙下眉头,她不觉得来到城里两年的丫头能交到多好的朋友。

    靳母有些恍然,“是左家那丫头?前几天我还听梁家那半仙说她干儿子结婚,娶得就是住在咱家的左丫头。”

    她接着冷笑一声:“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那丫头一点都不知道跟咱说一声,让我被人问的傻愣愣的,估摸着她想让别人看咱家的笑话。咱不缺她吃不缺她穿的,怎么还养成仇了?”

    “她不是摔断腿了回家结婚去了?”靳大姑转过头看向靳灵清,这丫头虽然从农村长大的,可是不管模样还是性情都跟城市人一样,她不禁感叹有些东西是遗传决定的。小姑娘长得清秀机灵,嘴巴也如抹蜜一样甜,靳大姑乐得跟亲闺女般疼爱,隔三差五回娘家的时候,身为百货大楼小主任的她,都要给亲侄女带些偷偷以瑕疵品昧下来的畅销货。

    靳灵清长叹口气,“是回去了,不过前两天我养父养母给我拍了电报,说她逃婚出来了。他们很担心,可是家里老老小小的走不开,就让我多注意着点。”

    “我瞧着她不是个安分的,整日勾搭不三不四的男人在院里院外转悠,”靳母哼笑着,“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她来了京都待野了,心大的也相当城市人呐!不惜的嫁给杜家的痞子,我就看看她以后将日子过成什么样!”

    听了靳母话里话外的嫌弃,靳灵清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深了,低垂的眸子里暗含着嘲讽。她本来听到爹娘打电话说左冉佳人不见了,心慌得很,生怕自己的身份又被抢回去。可再听院子里从梁母口里得到证实的话,她反而平静了。

    就如同靳母说的,跟杜旭泽这样的混子过日子,只会比农村里更凄惨。

    她轻笑着扯扯靳母的胳膊:“妈妈,姐姐大了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只是想要的东西得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来,哪里有白吃的午餐?不过咱的话她不一定听得进去,就让她自己撞撞南墙吧。”

    “灵清说的对,”靳大姑点头:“人家的日子咱管那么多干嘛?所以咱这是要去杜家吃喜宴吗?能吃得饱吗?”

    “先别管吃不吃得饱,咱得将面子拾回来!”靳母磨磨牙道:“哼,咱老爷子就比梁家的老爷子矮一个级别,院子里的人见了她跟苍蝇似的全围上去了。我得去瞧瞧她宝贝干儿子,咋就捡了个瘸丫头,还值得她四处宣扬,比亲儿子结婚都热心呢。”

    “妈妈,梁婶子就是热心的人,”靳灵清拍拍靳母的胸口,轻声嘱咐道:“您到那里就说两句好听的话,杜家那人可是个混的。”

    靳母越听气喘得越厉害,“我这半个长辈当得这么窝囊,在小辈面前还得看人脸色了?”她虽然气,可还是不敢轻易去撩拨杜旭泽,生怕惹得那人急了做出什么事情了。靳母是小户人家出身,凭借着不见光的本事成了靳家的二房媳妇,早就跟家里人断了联系,可没娘家的弊端也就呈现出来了。她在家里就得装孙子!

    虽然给靳家生了儿女,但是要将日子过好,她还得指望从老爷子手里扣钱,不能惹了老人烦气。

    jz大院对面就是各个z府部门以及厂区建的一大片福利房,从z府往西一直能到护城河。杜家的院子不仅大,还很靠近街道,惹了不少人眼红,甚至有人写了匿名信举报他是狗腿子,巴结领导才能靠着父亲那点功绩领了这么好的房子。

    然而信犹如落入海里,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倒是举报的人每次见到杜旭泽都被其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着实吓人。

    三人刚进胡同口就听见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寻着声音她们很轻松地找到了杜家。

    杜家门前的胡同正好是主道,整洁宽敞的水泥道路上一群孩子们打闹着,手里拿着各色糖纸很欢腾。红色厚重的门大敞开,二百多平米的院子里摆了十张圆桌,每桌十人,几乎坐得满满当当的!

    她们脚步顿了顿,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吃惊和不信,这排场真是够大的啊!

    不过瞧着在门口招待的几个不良年轻人,她们心里又是嗤笑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估计来的都是没出息的小市民,拖家带口地来蹭饭呢。当然不包括她们,待会参加完宴席,她们准备去国营饭店好好吃顿去去晦气。

    要排场就得大出血,勒紧裤腰带过一年咯。她们幸灾乐祸地想着。

    靳灵清三人略微整整自己的衣服往院子里迈去,刚进了门横着一张原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俩人。他们低着头拿着毛笔仔细地在红纸订成的本子上记礼金,一个穿着花花绿绿条绒衣服的小男孩儿高昂着嗓子唱着随礼情况。

    靳灵清走过去,将一张崭新的大团结递上去,弯着唇角轻声道:“麻烦同志帮我记上,靳灵清。”

    “呦,这不是嫂子的妹子?”年轻点的人听到声音抬起头,一瞧乐了,利索地收起钱,“难怪随了张大团结。”

    靳灵清笑着点点头,她穿着军绿色六五式军装,带着帽子露出乌黑齐整的刘海,帽子上和领子上的艳丽衬得她寡淡的眉眼清秀不少。她梳着俩短把,带着微微的弧度,精神得紧,吸引了院子里不少未婚小伙子的目光。

    只是有了珠玉在前,这漂亮的石子就显得不那么受看了。

    “姐姐,谢谢你来参加我大哥和大嫂的婚宴,”杜旭清正儿八经地微微鞠躬,递上香包,笑着道,随后便扯着嗓子喊起来:“新娘的妹子靳灵清随礼十块钱!”

    靳灵清好奇地接过香包,打开一看,里面精致的东西她大姑都难拿到,心里有些不得劲。

    靳母和靳大姑本有些漫不经心,可看到院子里一桌上的小辈半数是jz大院那些老首长们的宝贝孙子,她们俩对视一眼,透过明亮的大窗户往屋里看去,还真的瞧见那些首长们的儿媳们,另一个屋子里还有些坐在z府大楼上的领导!

    怎么可能,她们在彼此眼里又看到了不置信,一个靠着父亲牺牲换来的那点z府给予的荫庇的小混混,能有那么大的面子嘛?

    她们脸上立即换上了淡淡的笑容,跟不清楚其中道道的靳灵清往新娘屋子里走去。

    被女客们围起来的左冉佳听见杜旭清的声音,当那三个字被唱出来的时候,她只来得及低垂下眼睛,里面深切的恨意如波涛汹涌般倾泻出来,令她身上的喜庆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对于自己靳家身份被抢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怨恨左家老老小小拿着血脉之情,将她践踏在尘埃里,劳役了一辈子!

    那可是她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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