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泽没有管三房的人,乐呵呵地从卧室里将椅子搬出来,把录音机坐上摆在窗户下,接了电摆弄了会,清晰的侯宝林、郭启儒说的相声便响起来,听得人直拍手吆喝。隔壁院子里早就有人踩着椅子坐在墙头上,跟着热闹地叫好。

    “兄弟们抓紧干,中午哥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肉喝酒去!”杜旭泽高声喊了句。

    众人应声,收了心继续干活,不用重新盖房子,他们人多一上午就能干完了。一伙人在东屋、堂屋及杜家林夫妻住的正屋的另一侧一一敲出门窗的空来;一伙人把原来的门窗拆卸了,门用砖头严严实实地堵上,窗户则换成全封的毛面玻璃,能很好地采光却瞧不着外面的样子;一伙人则将新敲出来的门窗按上。

    另外还有一拨人收拾杂物间,屋顶的瓦重新翻整了遍,里面的杂物被搬出来堆在院子里,用砖砌出饭店里的那种半米高的工作台。另外还将正屋和西屋中间的夹层,打了个防水的油布棚子,当杂货间使用。

    在房产处的工作人员丈量土地的时候,孟桂香携着杜老爷子和杜家三房老小差点给杜旭泽跪下,不允许在后院另开个门,说这一片区的院门就没这个朝向的。讨价还价一番,杜旭泽同意沿着东屋墙壁往南垒堵墙,同院墙接上,重新开个门。

    于是又有一俩人开始挖沟砌墙。

    他们分工明确,又是干活的老手,虽然听着相声说说笑笑的,可手下的活丝毫不含糊,速度快还仔细。

    左冉佳和梁母她们继续看着用车拉来的物件。

    咔嚓指的是相机,这时候的相机是紧俏货,不是普通人家有钱就能买到的。“海鸥”牌相机跟后世的机子相比,有些笨重被称为“方盒子”。杜旭泽刚拿到手里摆弄着,旁边的杜旭清按耐不住,“哥,你给我们和嫂子拍一张呗?”

    这个小人精生怕没自己的份,明白只要提到嫂子,大哥肯定会满足自己的小小心意。

    杜旭泽笑着道:“行,干妈你们站好,我试试这方盒子好用不。”

    几个人连忙整整衣服凑到一起,左冉佳注意到三只小的略微黯然的神情,明白他们想照相,可是身上破旧的衣服令他们有些难堪。

    她笑着将小家伙们扯到跟前,弯着腰轻声在他们耳边说:“这几天嫂子给你们一人做套新衣服参加喜宴,年前再每人做套替换穿的。”

    一听有新衣服穿,小的们皆满足地笑开了,皴黑的小脸漾出花,傻傻地露出一口白牙。

    杜旭泽心情无比地好,让人给他和左冉佳单独拍了几张照片,虽然俩人规规矩矩地站着,可一个满足地朗然笑着,一个露出羞怯的弧度,在胶片上留下幸福的痕迹。

    现在的胶卷也不贵,杜旭泽咔嚓咔嚓几下子,便把商家赠送的两卷胶卷都用完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继续干活,让杜旭泽洗照片的时候多洗几张,他们要贴在家的堂屋里。

    手表是瑞士产的欧米茄海马系列,金色的表壳、表盖和表针,白色的底盘,棕色的皮带,同国产的相比精致奢华了些。以2018年过来人的眼光看,也是很经典的一款手表。

    段母握着左冉佳的手腕,给她戴上,瞧着白皙纤细手腕上的表,觉得漂亮极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可好的衣服穿着明星身上和普通百姓身上差别还是很大的,“小泽啊,你媳妇完全可以当明星,瞧她戴上多好看,往电视上一播,人人都想买呢。”

    杜旭泽嘿嘿笑笑,眼睛不住地往左冉佳手腕上瞅着,心一阵热乎。以前他只能远观,偶尔凑近了逗她下,惹得她对自己退避三舍,恨不得下次见了他远远地就小跑溜了。好不容易他们领了证,他也摸了小手,亲了小脸,晚上还搂着香软,可心里更为急切了。

    他很怕自己坚持不过两天,又要食言而肥,将小丫头给里里外外啃个干净。

    “我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傻愣愣的模样,”陆母用胳膊拐拐梁母和段母,啧啧取笑着,“看来咱这号称京都小魔王的干儿子,有克星咯。”

    杜旭泽也不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绒盒塞给左冉佳,“你跟干娘们继续看,等会他们就忙完了,一起搬家具,正好赶中午饭。”

    左冉佳好奇地打开绒盒,里面一套金首饰,以梅为图的金耳环、金手镯、金项链,款式简单大方,并不是当下一味追求粗、重、繁杂的俗气。在一旁还有一套以丁香为纹络的银饰,精致漂亮。

    “摆婚宴的那天带金的,给宾客过过眼,平日里你在家里忙活带银的,轻便也好看。”段母是个高中老师,穿戴讲究,在学校里一板一眼地,说这样容易让学生们信服,可出了学校就成了爽朗大婶的人物,活得很是潇洒。这些年政策变化很大,她大半的时间在家里呆着的。

    左冉佳也喜欢银饰,后世的人们相对于黄金来说更偏爱铂金,毕竟银色的好搭配衣服。她也应着几个干娘的要求,在屋子里将银饰都给带上了,令出水芙蓉的她更加清丽了三分。

    梁母三人又是一顿夸赞。

    跟随着三转一响一咔嚓来的,还有不少零碎的日常用品,印着大红喜字的一对塑料壳的暖壶、粉色塑料肥皂盒、带并蒂莲的枕巾枕套、头绳、雪花膏、口红、搪瓷缸、雨伞、晾衣架、晾衣绳等等,就连水缸、腌咸菜大大小小规格的缸子、熬药的砂锅都有,几乎是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你想到没有。

    她们又去看了摆满一个院子的家具,左冉佳瞧了心里喜欢的紧,可惜这个年代的人们太偏激了,以为路子打通成功了就能一直走下去,殊不知最难的不是用数不尽的鲜血打下的万里河山,而是让百姓们脱离困苦一步步走向小康。

    国外的经济制度和国体既然能够发展下去,就有其一定的可取之处,不能因为他们剥削的本质而将其完全否定。

    可华夏国情特殊,路子要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只是可惜了这些被牺牲的老东西了。

    家具大都是红棕色的,深浅稍微有些差别,可并不影响整体效果。

    一个结实的八仙桌并八张椅子,一个另镶了水银镜子的连体梳妆台,普通桌子椅子四套,衣橱一个,一大俩小百宝阁,软榻矮几各俩个、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马扎若干,高脚凳若干,衣架、盆架等等小的物件。

    其样式简单并没有繁杂的纹络,但胜在用料实在做工细致,大方耐用。

    左冉佳让人将一个衣橱、一个小桌子并四个小椅子、梳妆台、衣架给搬入卧室,一一摆放好。原来掉漆的箱子被替换成了四个摞在一起双开门枷锁沉重的红木箱子,而隔间里则贴着墙放了个大的百宝阁,两边各一个高脚凳,对面放置一个软榻和矮几。考虑到家里房子不多东西会慢慢添置不少,便在正对着门的地方用红棕色大小一样的木箱子垒成梯形,不仅好看还能盛放不少东西,门口则摆放着盆架。

    两间西屋也各自摆放了一个小的百宝阁、一套桌椅、一对高脚凳、几个红木箱子、衣架、脸盆,靠近杂物间的是杜旭渊和杜今淇的屋子,里面多放了一套软榻和矮几。

    左冉佳对跟鞋柜差不多大的一对储物架很满意,等厨房建好后放在灶台上,可以归置各种调料。剩下的不过是些马扎、八仙桌及配套椅子、一套普通的桌椅,可以先摆放在厨房里。

    正屋和西屋之间有个小夹道,上面搭个棚子正好放自行车,录音机摆放在卧室窗户旁边的写字桌上,缝纫机挨着梳妆台一起摆放在另一个明亮的窗台下。

    家具一放,屋子里不再显得空旷,有了些人气。

    梁母几个人是手脚麻利勤快的,她们和左冉佳、杜家三小只每人拿个抹布,将家具挨个擦了三遍,虽然有些累,可瞧着焕然一新的小家,心里舒坦极了。她们又将生活品一一归置好。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左冉佳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十一点四十,屋外忙碌的青年汉子们手里的活完成了,只剩下扫尾的工作。

    冯坤亮拉了半三轮车的煤,堆在搭棚子的小夹道里,还有些引火的玉米棒子芯、棒子叶。

    庞景波也在院子里高声吆喝一嗓子,他和俩身强体壮的汉子推着三轮车搬来了个很大的煤气罐,车上还有一大一小的菜锅、一个三层带抽屉的铝锅、两个烧水壶、一个铁皮炉还有一堆的调料,并几口袋粮食、蔬菜。

    大家手脚麻利地将东西规整到还有些阴潮的厨房里,才长长松口气,抹抹头上的汗,又痛快地在院子里的水管上洗刷了下。

    杜旭泽手一挥,便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国营饭店走去,女人们领着三小的则在小隔间里伸开了八仙桌,吃着庞景波带回来的饭菜。

    一盘菠菜木耳炒鸡蛋、一盘清蒸黄花鱼、一盘胡萝卜鸡肉丁、一盘干豆角炒五花肉,还有一大盆萝卜疙瘩汤,一筐子的白面馒头,真正凑齐了鸡鱼蛋肉了。

    她们饿的很了,吃起来格外地香甜,生生将分量足足的四菜一汤消灭干净。

    相比较他们院子里的热闹和喜气洋洋,三房瞧着东屋门口一米宽南北通向阴冷的夹道,捏着新鲜出炉的房产证,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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