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以奇快的速度抢过了韩三笑的玉牌,握在手心片刻,好像在感应着什么,她惊慌失措地瞪着韩三笑,沙哑的声音几乎要撕碎这个黄昏:“这玉牌谁给你的?!”

    “一个女人,”韩三笑看了看黄衣女子道,“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

    红衣女子冷笑了句:“刚才还说自己没见过画像上的人,穷山恶水养恶徒。心思狡猾的乡巴佬。”

    韩三笑无视红衣女子,盯着白衣无患道:“我有这玉牌跟有没有见过画像上这人有什么关系没有?还是这玉牌,应是画像上的女人所有?”

    白衣无患道:“不重要,她给你玉牌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她让我在这里等,会有人来找我。”韩三笑回答道。

    “是,我们是闻着讯号来的——你现在能不能带我们去见她——切动玉牌的这个人。”游无患双眉紧皱,她美如仙子,却有着与自己名字相反的性格,总是满心忧患的感觉。

    “你们是游家的女人吧?你是游家主人?”韩三笑转头看着妇人。

    我有点明白了宋令箭的用意,宋令箭只是在利用游无剑的玉牌,引来找游无剑的这几个游家女人。她说她救不了我,但是她有办法、她知道谁能救我。

    游家能救我?

    无患,游无患,游无剑……名字一听就像是一家人。

    但是我曾在游梦中去过旧时的上官府,见过那个剑般凌厉的少女游无剑,虽说神形气质的确与这几位年轻姑娘有点像,但是她与黄衣姑娘画像上要找的那姑娘并不像。她们到底是来找谁的?还是我梦中所见的人物容貌会与现实有差距?

    妇人皱着眉,似乎非常不满,道:“若真是她,好大胆子,与外人说游家家事。”

    游无患拉了一把妇人,好声好气对韩三笑道:“她现在怎么样?”

    “她一直在等你们。”

    “快带我们去!”游无患一脸紧张,似乎知道了什么。

    “你们跟我来。”韩三笑转身进村,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这么多天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我不禁抬头看了看胭红的天,是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就快要到了呢?

    披着冬日的晚风,五人进了村,安静地经过灯火通明的举杯楼,穿过安静无人的却点满了年关喜庆红灯笼的小巷,走进了我家的小巷,进了绣庄院子。

    但是,韩三笑为什么带她们先来我家了?不是应该去宋令箭家的么?

    “四位随我来。”韩三笑带着这四人女人进了我的房间。

    她们一进门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卧厅床上,好像不用说就知道是要来看卧床的病人似的。

    红衣少女站在门口没有再进来,大家也像是默认了她不应该进来。

    黄衣姑娘走进小厅,也没有要随着一起进卧厅的意思,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白衣游无患与妇人进了卧厅。

    好奇怪,这四个人的行事风格,好像有种无言的规则存一样。

    游无患站在我的床边,盯着沉睡的我迟疑道:“这位姑娘?”

    韩三笑道:“你们能否医治好她?”

    游无患奇怪道:“她与玉牌有什么关系?你的玉牌是她给的?”

    韩三笑道:“不是。”

    游无患一剪眉:“我们要找的是玉牌主人,她在哪里?”

    韩三笑道:“她嘱托过,几位先治好这位姑娘,才肯相见。”

    门口的红衣少女冷刺刺地笑起来,尖利道:“笑死人了。先别说我们愿意不愿意治,就算我们中谁真治了这快死的女子,那玉牌持主也没气等到我们再去见了。”

    什么意思?她怎么知道宋令箭现在也危在旦夕?

    这时青衣妇人扭头瞪了红衣少女一眼,她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不爱讲话,脾气却不太好,瞪完红衣少女,她看着韩三笑,像是受到了什么嘲讽一般,冷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切破玉牌,竟是为了这无关的人?!”

    游无患奇怪道:“以她之力,难道医不了这姑娘的病?”

    她们的对话,我是摸不着头脑,她们也没打算让旁听者明白其中意思。

    韩三笑也没有造作地去惹这几个身份不明却让他等了很久的女人,老实又略带尊敬地对游无患这忧伤的美人点了点头,然后简单地跟他说了下我中的水锈毒,还有无力可解的锁命掌。

    “水锈毒?”游无患默念了一句,转头看了一眼黄衣姑娘,可能想进行某些眼神的交流,但黄衣姑娘却双眼发直地盯着房间桌上的茶具,愣愣的没给任何反应。

    思考了一会儿,游无患慎重地总结了一句:“没有见到她的人,我们不会冒然救这位姑娘。”

    “没事,你们可以考虑,我也可以等。”韩三笑以退为进道。

    黄衣姑娘掀开杯中间盖着巾的壶巾,慢慢捧起桌上小而精致的古壶。

    这是宋令箭的暖手壶,怎么也放到我房中桌上来了?

    “娘。”寡言的黄衣姑娘歪了歪头,叫了一句。

    青衣妇人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马上快步走向黄衣姑娘,一下认出了这壶,惊声道:“这是——这是她的药壶——”

    游无患也挤了过去,她拿过药壶,打开壶盖,闭着眼睛闻了闻那温雾的味道,脸色越来越难看。

    韩三笑道:“既然你们是游家的人,那一定也会认识这个。有了这药壶与玉牌,我也不用再去解释或者证明些什么了吧?”

    “她在哪里?!”妇人瞪着韩三笑,失去了任何耐心。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们应该会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她想要的交换就是这样,先治好房中这位姑娘。”韩三笑毫不退让。

    黄衣姑娘拄着下巴,静静看着游无患与妇人,等着她们做出决定,而且看她的举止神态可以猜到她的性格,不争不计,不管是什么决定她也都会接受顺从吧。

    妇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燕飞,似乎在进行严峻的心里挣扎。

    看样子,她们好像是有办法能救我的,可是却一直在忌惮犹豫着什么,要用很多条件和真相来权衡似的。

    看来这些高人也都很墨迹,比宋令箭还小气呢。

    “哼,现在机会送到眼前了,又在想着利害得失,是不是很可笑,与十年前如此相似,她可以一直为了一个人,独自向游家挑战!现在她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看你们如何取舍。一条命,换游家一个脉而已!——啊,不过或许你们根本无所谓,你们只是想拿回属于游家的东西,什么血脉至亲的在你们眼里最无谓了。”红衣少女的嘴巴一张一合,就是无数的毒镖,韩三笑看着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这红衣少女说话恶毒的德性,倒是很像宋令箭。

    “这里没有你的事,马上滚出去。”妇人像是脾气没出撒,这时有了着落点,对着红衣少女恶狠狠道。

    红衣少女翻了个白眼,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黄衣姑娘也不管这些争端,似乎都习惯了,仍旧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皱起了眉,似乎怪水太冰了。

    游无患冷脸看着妇人:“你不救,我救。”

    妇人从思想斗争中回神,盯着游无患道:“十年,你要想清楚。”

    十年?什么意思?显然韩三笑也不懂,叠着手臂认真地看着两人。

    游无患冷笑:“十年?你觉得我们还能等吗?这次是她给我们的最后机会,再过十年,会怎么样?娘,她亦是你的骨肉。”

    妇人怔了怔,游无患走到我床前,只手虚空地在我脸上一拂,我感觉身子一冷,像是冷风从她的手中直接吹到了虚无的我身上。

    游无患转头看着黄衣姑娘:“无镜,她中的的确是水锈。”她强调了一句。

    黄衣姑娘叫无镜,游无镜,很特别的名字。

    游无镜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喃声重复:“水锈。”

    “但这村里透着良药险毒之气,水锈不浓,却有另一股邪毒的味道。”妇人皱了皱眉。

    “那应是西坡的云针毒了。”韩三笑扁了扁嘴。

    “云针?!”游无镜一站而起,像是突然有了另外的灵魂和生命,冬湖般平静的美眸着涟漪,飞快走近韩三笑,这样的美人倾人城国,似乎连走路带出来的风都是香的:“你说的云针,是三寸见针红的云针么?”

    韩三笑点了点头,看来他猜人猜得很对,知道谁会对什么事情有兴趣。与冷漠高傲的人交际,最有用的不就是投其所好么?

    “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西坡就是西边是么?”游无镜全身来了力气,竟像个小姑娘般拉了把韩三笑,也不管自己人是要找人还是救人,心里眼里只有了云针。

    “西坡不会跑,但命却不是。两位可是考虑清楚了?”韩三笑其实已把宝押在了游无患的身上,“我们所有能试的法子都试了,连她也束手无策,才做了最后的选择。”

    妇人道:“她是怎么受的伤?!”

    韩三笑迷惑了,我也奇怪,受伤?她们都还没见到人,是如何知道宋令箭受伤了?

    游无患恢复了淡定,解释道:“家母问得是舍妹的伤。公子有所不知,这玉牌是祖上流传的保命圣药,牌中深藏着一股药力,是先祖毕生精力凝成。握牌之人受伤无治、无人应救时才可按下这玉牌上的指印,按下玉牌,牌中的药力会自动化为八股,其中七股追随着劳损将竭的心脉过七窍而去,另一股则散于空中,寻着最近的玉牌追去。到时候持有玉牌的人便会知道家中人受重伤,定会前来救治。若是心脉没有重创,药力是不会分化的。”

    江湖高人深藏绝迹,韩三笑已是见怪不怪,看来这玉牌的价值,只在那对神乎其技的锦瑟珠之下了。但是为什么世人都在追逐锦瑟珠,不肯退而求其次呢?

    难怪宋令箭要让自己受重伤,就是为了引出玉牌中的药烟,让游家的女人感应到那股药力,吸引她们来这里,然后,救我……

    韩三笑眼神黯淡,应该心中内疚异常,毕竟他也有份一直摧迫宋令箭想办法救我,他强笑道:“她目前很安全,只是伤重前一再嘱托,若是燕飞没能得到救治,她也绝不会见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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