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虽然很想拿下白鹿,又不敢下狠手伤害它,就这样被它带着满山遍野的跑,最终公子终于按耐不住,气得要取箭要射白鹿。其实那只不过是公子一时之气,那白鹿我们追了这么多天,若是真舍得下手杀它,它怎么可能带着我们四处蹿。

    可是就是因为那只白鹿,因为公子看似无情的射箭之举,才让我们与那兰原里的云姑娘有了不结之缘。

    云姑娘的确是个能令人安静下的好女子,生性软弱,心中却有一盏明灯。

    我们费尽心机地离开帝都和明珠的掌控,尔虞我诈,权谋家族,一切都抛在脑后,那片自由的兰原和安静的云姑娘就像一片世外桃源,能让人松口气,能安宁地闭会儿眼睛。

    自公子以鹿崽子水土不服而暂居兰原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公子对云姑娘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他找各种借口使唤她,想各种法子留她在原子里,每次惹她落泪后,都会悄身躲在她不远处看着她,但看着看着又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若不是我跟着公子数年,旧主与他又有私交,我定然也像旁人那样觉得他这个人不可理喻。

    但事实上公子他只是麻木了,他自打一出生就凌驾在千万人之上,接近他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有所图谋的人,那些假颜讨好的嘴脸他只是用自己最直接的方式去拒绝了而已,不想虚迂,也不想奉陪。

    上宫中一面,明珠对公子一见倾心,费尽心机哄得两宫太后赐婚他们,公子生性叛逆,但他又与何与朝庙帝权斗争呢?他只有躲,只有逃,但明珠的眼线如天罗地网,将他盯得透不过气来,你们甚至无法想像,你一天所有遇见的人看到的笑脸全都是刻意被安排好的那种恐怖。

    公子早已草木菅兵,他不敢承认自己对云姑娘的感情,以对付明珠拔她棋子之名,让我调查云兰的身份。

    我的调查还没有开始,发生的一件小事使得我只能先回京——

    温柔怯懦的云姑娘因为惧怕公子,总是私下找我聊天,这件事公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三番五次之后终于大发雷庭。

    他吃醋了,为一个自己始终不肯承认爱上的女人,他是人中龙凤,是太阳一般的人物,而她却只是一朵开在山间的野花,经不起任何权势的割折,这样的悬殊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一边担心云姑娘因为依赖而对我产生感情,另一边又烦扰长公主的爪牙再次找到我们破坏他的好事,便一石二鸟地将我暂遣回了帝都。

    一切,都是从我回到帝都上官府开始的。

    远在颦西村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帝都已经风云变色。

    长公主因为失了公子的踪迹而气急败坏,还不停给上官府施压,明里压驳老爷在朝堂上的政见,暗里四处调遣探子找公子,还极为嚣张地派了许多侍卫守在上官府,说是要保护重臣家宅。

    当时仍是帝相的上官机也知道明珠行事风格,赐婚之事他虽不赞同但也无力反对,为此事他与公子吵过很多架就差大打出手,所以对这个强行要进门的未来儿媳他也从来不买账,对于她的打压逼迫装聋作哑,甚至还隔岸观火般看着长公主恼羞成怒的样子。

    两方冷僵对峙箭拔弩张,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坊言流言四起,更有小人从中煽风点火,一直让肖小之辈无可挑剔生谣的上官府眼看也要被卷入朝乱之中。

    幸亏我回去及时,才让一触即发的僵局得到缓解。

    长公主一听得我出现在帝都,马上就平息了一切举动。因为我是公子的近将,从来与公子形影不离,只要我在,那么常理公子也一定会在附近,就算没在附近,我也必定知道公子的去向。

    长公主政场纵横多年,两宫太后都要奉符依言,她却独怕惹怒公子皱眉。

    长公主只要每天确定我在就可以了。

    于是,她又开始频繁地差遣芙蓉来府里赐礼,顺便想从我口中知道公子的消息。

    这次她们按惯例为明珠送来一面产自波斯的镜子,叫做明镜。

    明镜清辙如水,方方正正,尖角锋利,十分名贵,它牵系着一个古老的传说,说它能照见有缘人,能自镜中见到故去的灵魂。

    长公主太不了解公子,公子一来最讨厌鬼魂说法,二来不爱照镜子,若是他知道长公主送了这么面镜子给他,定会气得将镜子砸个粉碎。

    蓉叶将那波斯镜子自锦盒中启出要展示,不料镜面太滑,失手跌落。

    那时我刚好站在边上,及时反映过来接住了镜子,镜子完好无损,镜角却深深扎进了我的手掌。

    蓉叶吓得一直哆索,芙叶显得冷静机智,她擦干净镜子,放回盒中,打点好当时在场的陪同仆从,不让人走漏一点风声。

    我觉得他们太过大惊小怪,只不过差点摔坏,又没有真的磕到哪里。芙叶说那是长公主送给公子的礼物,绝不能有半点差池,此时惹了血光,有损祥气,必会牵怒。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担忧又乞求地看着我,希望我能瞒下此事,以保蓉叶安危。

    我只知道长公主生杀果断,却不知道她会连这么细微的小事都会迁怒近婢,见她们如此谨慎小心,便一口答应了。

    此事就此过去,也被安静地抹去。

    后来她们每次来府中送礼,态度亦开始转好。

    有时候只需要这样一个契机,就可以将相见不相识的两个人拉得很近。

    蓉叶将我当成恩人,会问我手伤的恢复程度,与我聊笑,而芙叶只是静静站在一边,半是颔首,半是在聆听,为我准备着要更换的新药。

    她的样子显得即庄重又娴雅,每次看到明镜,我总是想起她细致为我包扎伤口的样子。

    我开始总是期盼着她们来读赏的日子,期盼每次她们读赏的赐礼能多点,这样我就能多见一会她。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们赐礼的同时,也是在为明珠打探消息。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她们提些关于公子的事,但都无伤大雅,只是一些小爱好,或者忌讳的事情等等。

    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能让她们有充分的理由和耐心听我说话。芙叶总是听得很认真,她会将一切仔细记在心里,回宫后再一一与明珠诉说。

    如我所料,明珠通过芙蓉与我的建交,套取了很多关于公子的事情,她放她们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久,久到足够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但纸包不住火。明珠知道了公子并不在府中的事实。

    这次的情况大大超出她的掌控,她太需要一个公子的近将来做自己的眼线,这个一劳永逸的想法,很快就被她实践了。

    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人选——上官博的近身首将,得力臂膀,宗柏,我。

    那天芙蓉如期被派来赐礼,蓉叶眼睛红肿,芙叶脸色苍白如纸。仪式一完成她们马上就要走。

    我心下一急,拦住了她们,芙叶是长公主的长宫侍女,我只是个卫将,如此而已,按宫理来说,我会受处罚,但我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珠要杀芙叶。

    理由是,有人拿出前朝一位妃子的画像,画像上的人与芙叶长得非常相似,怀疑她是前朝余孽。只是怀疑而已,却要押上一条无辜的性命。

    我知道后心忧如焚,四处托关系打听这件事。此事尚是后宫内事,还没有声张开来,再者前朝余孽之事太过敏感,谁会愿意冒这个风险去救一个卑微的宫女?

    其实这一件都是明珠的自编自演而已,但是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谁也不知道。

    很快的,她就找上了我。

    她始终算在了我前面,派蓉芙两人频繁来赐礼也早有其他用意,明镜跌落之事她也早就知晓,而我答应芙叶对此事保密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接下来的频繁来府,都是她的刻意安排,我后来仔细回想才知道,芙叶带来的伤药都是宫中御药,没有明珠默许她怎么可能随意拿来给我用,当然这事芙叶也没有想得那么深,以为明珠只是纯粹地想要讨好公子才对我施以援手。这样一来即能让她们多打听些公子的消息,又足够机会加深我对芙叶的感情,令我有了软肋,有了被她威胁的筹码。

    她想让我成为她在公子身边的眼线,向她禀报一切公子的活动。

    她知道我一定不会答应,所以抢先与我约法三章,她不会让我违背道义,不会有任何泯灭良心的事情,更不会有任何伤害公子的举动——

    一切,只是告诉她公子在哪里,公子在做着什么,公子想做什么,仅此而已。

    其实这些事情,就算没有我做,其他的人也一样可以做,只是我的消息更快,也更直接而已。如果我愿意成为她的细作,她不仅可以摆平芙叶的事情,还可以还她自由身,成全我们。

    只要我点头,做一件不必违背良心的事,我就可以救芙叶的命,就可以让这段无望的感情复生。

    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明珠的诚意,考虑一切的得失。

    明珠愿意给我时间,但这段时间,我会失去有关芙叶的任何消息,我不会知道她的生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受苦。

    就在这时,公子突然又召我回了颦西村。

    公子越来越喜欢云姑娘,但云姑娘却一无所知。她不仅怕他,还以为我因为经常与她聊天而被公子杀掉了。公子要召回我,好证明我还好好地活着,好让他这心上的女子能放心。

    当时我虽然在颦西村,心却一直困在帝都长公主府里,担心着芙叶的处境。

    答应明珠的要求是下策,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求公子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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