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问道:“这赵明珠,就是原来的上官夫人,为何一直不见人呢?”

    她来上官府也有一小段时间,却从没见到过什么夫人来过,连下人嘴里也都没提起过。

    这时两侧的侍婢,蓉叶芙叶,表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蓉叶奇怪地看着她,芙叶则皱着眉头一脸深思。

    怎么了?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么?

    宗柏回答了她的问题,云淡才知道了大家对上官明珠讳莫如深的原因:

    原来上官明珠嫁入上官府后,备受上官博冷落,并于多年前难产而死,生有一子,为上官府长子,名为井。

    上官博不爱发妻,不疼长子,发妻的葬礼办得简便,头七过后便将长子送出府习武,这么多年几乎也没去探望过,更没让长子回过家。

    这上官发妻与上官长子,如蜻蜓点水,仿佛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云淡心里一咯噔,上官夫人已经死了?

    云清怎么会甘愿屈于人下做个妾事,虽然母凭子贵扶成了平妻,但始终不如金枝玉叶的上官明珠,再者为上官府弟生下长子,她一庶氏平妻有什么资格跟她争高低呢?

    她已经很了解云清,这夫人的死,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上官明珠,真的是难产而死么?她死时是什么样子?”云淡追问。

    宗柏愣了愣,蓉叶更是脸色苍白,芙叶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阻止了这个话题,道:“夫人该喝药了,宗大人还是晚些再来吧。”

    宗柏马上站了起来,深情看了一眼芙叶,最终对蓉叶道:“麻烦两位了。”

    云淡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知道这上官明珠肯定死得不正常。

    但是,上官明珠好歹是一朝公主,金枝玉叶,怎么会这么悄然的在这个院子死去?没有人追问吗?上官博就这么放任云清无作非为而不管吗?因为他不爱发妻,就可以任由她莫名其妙的死去?

    云淡的心,很冷,很冷。

    上官博,怎会是这样薄情寡性的人?

    “宗柏——我想看看孩子,可以吗?”云淡已经开始绝望了,她一直没有见到云博,他有寒疾,他离不开她。但是她就像被关在监牢,连看一下自己孩子的自由都没有。

    宗柏道:“他仍在昏睡,夫人再等等吧。”

    又是这个借口。

    宗柏走后,云淡一直想找机会跟两位侍婢说话,她想见云博,或者想打探点云博的消息也好。她开始变得不安,想了很多,比如,当时她引开云清时,不是交待云博呆在屋后除非燕冲正来找么?云博怎么会跟她一起来了这里?还是……还是云博根本就没有来,他们只是在施缓兵之计,只是在骗她?

    喂好药后,云淡突然抓住了蓉叶的手,她想问个究竟,不能再等了!

    没想到她只是这么一抓,蓉叶却大惊失色,总是小表情很多的苹果脸刷的就白如丧帛。

    “夫人息怒。”芙叶马上跪下来为蓉叶求情。

    云淡收回手,她觉得浑身难受,这里的人都怕她,深入骨血地畏惧她,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恶魔附身了一样的不自在。

    也许这就是云清想要的生活,高高在上,一颦一怒都能让人心惊肉跳,但这绝不是她想要的,她希望身边的人都开开心心,笑脸相迎。

    云淡喃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蓉叶已经抖如筛糠,道:“蓉叶知错了,蓉叶知错了。”

    云淡见她这副模样,悲伤问道:“你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认错?”

    蓉叶咬着唇,道:“蓉叶不敢再笑了,再不敢了……”

    原来云清不许她们笑,难怪一屋子的人都面无表情,从来没有见过一点笑容,但蓉叶似乎天生就是个活泼爱笑的人,也许私底下或者无意间的就笑了,一定受过云清很多罚,所以才这么害怕。

    云淡坐了起来,看着跪在眼前的芙叶与蓉叶,问道:“你们是姐妹吗?”

    蓉叶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谨慎地微点了点头。

    “亲姐妹?还是表亲姐妹呢?”云淡想要拉近与她们的关系,毕竟她们日日夜夜都在照顾她。

    “亲……亲姐妹。”蓉叶咽了咽口水,小声回答。

    “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蓉叶的答腔,像是要哭了。或许对她来说,云淡显得越亲近,就越危险。

    云淡眼里已经布满了泪——为何人家姐妹能相互扶持,能生死与共,但自己却要与同胞双生的姐姐斗个你死我活。

    有时候她照着镜子,生怕镜子里的脸就变成了云清的,她青面獠牙地从镜中伸出手来,要抓她进去同归于尽!

    每每这样,她腿上的那道深有半指的伤就隐隐作痛,像是云清的灵魂附在了那里,时不时在踊踊作祟。

    “我想见我的博儿,他现在在哪里?”云淡有点绝望,她感觉自己不会得到答案。

    然而,蓉叶的表情让她更绝望——

    她很恐惧,吓得跳脚,直摆手道:“夫人不能这样直呼老爷名讳,老爷会生气的。”

    云淡急得咬牙切齿,大声问道:“我想见我的孩子,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蓉叶道:“没人将云夫人您与少爷分开呀,您想见少爷是吗?我这就去叫他——”

    云淡急切地点头,蓉叶很快退了出去,像是真的要去找少爷来见她似的。

    芙叶安静地陪在房中,目光轻轻落在云淡身上,云淡坐立不安,生怕这又是镜花水月,又是一场缓兵之计。

    不过一会儿,蓉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夫人,少爷来了。”

    云淡看到进来的白衣男孩就落泪了,起身向他飞奔,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娘亲,病可全好了?”怀里的孩子温声问她。

    云淡泣不成声地摸着他的脑袋,抓着他的手,他的手出了奇的温暖,这是她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温暖。

    “娘亲以后别再这样了,何必总任着自己脾气而让芙蓉两妈受累呢?”孩子的声音仍旧柔柔的,语调却很冰冷。

    云淡愣了愣,云博怎会用这么冷淡的语调跟她说话?

    “少爷,夫人病危刚刚转安,请少爷别为我们这两个下人与夫人呕气。”芙叶轻声道。

    孩子笑道:“没有呕气,实话实说么?不过娘亲应该早点告诉礼儿这个秘密,也不必令我气恼娘亲这么多年么。”

    云淡感觉有些不对劲,松开了怀里的孩子。

    孩子面冠如玉,精致漂亮,双眼有神,笑容温雅,站起来也比自己所习惯的个头要高大许多,这孩子生得如此俊雅温润,俨然就是年少版的上官博,但又比上官博多了温柔与谦善,叫人好不喜欢。

    云淡目瞪口呆。

    孩子对着她笑眯眯道:“娘亲为我带了个长得很像的弟弟呢,只不过在外头一定是吃了好多苦吧,弟弟瘦瘦弱弱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还没到我耳朵边高呢,娘亲不该这样,明明是一样的出生,为何我享这荣华富贵,却要让弟弟背井离乡呢?”

    云淡捂着嘴,难以遏制地哭了起来。

    这懂事善良的孩子,是云清的儿子,上官礼。

    他嘴里说的那个可怜的弟弟,是她的孩子,云博。

    上官府里流出了一个新的秘闻:当年云夫人怀有双子,同时诞下两位公子。

    但是当时风水司礼推算出来,两位公子之中,小公子的八字与府上相冲,若强留下则会影响上官家族运势,于是上官博便将双子之事瞒去,悄悄将次子送出府休养,对外则宣称云夫人生下一位公子。

    次子自出生便身体孱弱,在外辗转又未能得到良好调养,所以云夫人一直挂念在心,忆子成狂,总是不顾上官博禁令外出寻子,也因此而与上官博疏了情份。

    “老爷与宗柏找到夫人时,夫人抱着三少爷晕死在山沟边上,幸亏及时救了回来。老爷也终于疲了夫人这样外出,已经将三少爷的事情与府里的人都说了,府中三少爷的庭院也已经筹盖,盖好后晾晒几个月就能入住了。现在三少爷先暂时住在大少爷的院中,等他自己的庭院盖好再转迁过去。”蓉叶补充解释。

    “三少爷?就是我的博儿么?”云淡追问。

    蓉叶道:“什么博儿?老爷名讳里有博字,少爷们自己要避讳的,三少爷不是单名为衍么?”】

    上官衍。

    云博,就是上官衍。

    我好想看看这时上官衍的表情,但是无论我怎么挪动身体,都看不到他。

    【这个说法,很完全地掩饰了云淡与云博的出现。

    宗柏是主要主持的人,而上官博,则默认了一切。

    云淡慢慢好转,在走或留之间犹豫挣扎。

    云博在来时寒疾发作得很厉害,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忘记了大部分的事情,他似乎接受了府里人的说辞,以为自己就是府上的三少爷。

    云淡该怎么办?

    打破这一切的平静,重新带着孩子流浪?还是就这样接受下来,做个不清不楚的云夫人?

    上官博有来看过她,有时跟宗柏一道来,他也不进来,只是门口站一站,很快就走,云淡也一直对他视而不见。

    她心里仍旧无法原谅,一个人可以口口声称此生不变,现实却仍旧可以与其他女人相守,他有上官明珠,再娶云清——

    如果他果真如此爱她,又怎会分辨不出来真假?

    她害怕这个男人,云清那些关于他的话反复在她脑中翻滚,但她却从不去亲口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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