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静道:“大小姐,我来找你的事情,你先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我们大人,成不?”

    我蓦的有些失落,问道:“为什么不能说?他不喜欢你来找我么?”

    朱静笑笑道:“没有为什么,自由时间内的事情我不想让他知道——算是咱俩的小秘密吧,好不好?”

    又是小秘密?我不禁得偷偷笑了,一想起我有很多宋令箭他们不知道的小秘密,我竟然觉得很开心,点头道:“好。”

    朱静开心地朝我挥了挥手,一下就消失了。

    回到院子,夏夏就迎了出来,问道:“飞姐你上哪去了?等你半天都不回来。”

    我回答道:“我看不下雨了,就出去转了圈。怎么?找我有事么?”

    夏夏扬了扬手里的一个信封,道:“云夫人边上的芙妈送来的宴贴,说后天下午衙院摆了谢宴,要请咱们过去呢。”

    谢宴?

    我奇怪地接过夏夏手里的信封,打开一看,红贴黑字,却没认出几个字来。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明白过来?”我一头雾水。

    夏夏拿过宴贴道:“让你多学点字,就是不肯,每次明明识不得字,还非要拿去看。这谢宴是云娘主持的,说要代黄老爷谢谢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对大宝哥哥的照顾。云娘可真是客气。”

    云娘?

    “还请了谁你知道么?”我问道。

    夏夏想了想道:“宋姐姐与三哥的宴贴也都在这儿,云娘可真细心,还请了海漂哥哥和我,那个燕错也有份呢——”一说起燕错,她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也不知道又哪里惹上了,继续道,“还反复强调,说这是云夫人精心安排的,务必要到。”

    我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宴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沉甸甸的。

    夏夏道:“还有一天时间,飞姐你自己想想到时候穿什么赴宴——我回去继续收拾了——”说罢转身走了。

    我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叫住她道:“你怎么了?怎么一瘸一拐的?后背这么脏,干什么去的?刚跟人打完架啊?”夏夏刚来那段日子,还真没少跟别人打架。

    夏夏抿着嘴叹了口气,道:“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没摔死我。”

    我忍不住笑了:“还有力气贫嘴,怎么摔着了?”说罢去挽她手臂,夏夏已经长得比我高了。

    夏夏边往厨房走,边道:“不小心被柴火绊了一绞,摔得惊天动地,现在厨房都还一团乱。还好药炉都放在外面,不然可真是要闯大祸了。”

    这时我们已到了厨房,里头可真是一片狼籍,架子倒在地上,上面的锅碗飘盆洒了一地,这一跌还真摔得不斯文。

    我担忧地摸了摸夏夏的胳臂,道:“哟,这跤可不小,没摔伤吧?”

    夏夏转身就去收拾地上的东西了,道:“皮粗肉厚,没事。就是得收拾一阵子,好多东西坏了,得重新买。”

    我将碎裂的一些东西踢到一边,道:“碎了就扔了,重新买过也好的,你别伤着自己,一会让韩三笑来收拾,大不了晚上补他一个大鸡腿。”

    一说到韩三笑,夏夏的动作就停了停,若有所思似的。

    “怎么了?那家伙也惹你拉?”

    夏夏抬头看着我,轻皱着眉道,道:“那倒是没,就是这两天,三哥情绪好像挺低落的,经常一个人躲着睡觉,宋姐姐也一样,两人都没什么话。以往他们绊来绊去,也不会这样。我有点担心呢。”

    这点我今天倒是注意到了,但也没辙,道:“能让他们烦心的事,咱们就算知道也帮不上忙,可能只是雨天心烦,懒得动吧——”

    话没说完,一个身影就挡住了门口大半的光。逆着光我看了看,心一阵狂跳。

    夏夏“哼”了一声,转头继续收拾。

    门口的人走了进来,我失落地笑了笑,那一恍眼,还以为是爹回来了。

    燕错站在狼籍堆前看了看,突然伸手拉着我跟夏夏,往外走去。

    夏夏大声叫道:“你干什么呀,你拉疼我了。”

    燕错马上松了手,看也不看我们,走回到厨房,蹦一声将门关上了。

    夏夏捶门叫道:“你干什么呀,你关门干嘛!快开门!你听见没有燕错!”

    我听到厨房里头,哗啦作响的声音好像在收拾着什么,燕错耳朵没好,怎么会听见夏夏的叫唤呢?

    夏夏敲了一会儿,燕错始终将自己关在里面捣腾,气得她跺脚骂道:“真讨厌,刚才摔倒的时候不来帮,现在又莫名其妙把我们扔在外面,什么意思嘛!”

    我奇怪问道:“你摔倒的时候他也在么?”

    夏夏咬了咬唇,道:“到这时我也不瞒飞姐了,刚才我进厨房的时候,看到他把海漂哥辛苦为他准备的药倒了,我气得紧,追着他想骂他,没想到跑得太急踩到柴火,本来也不至于摔得这么惨,怪我自己犯贱,看他就在前面想抓他稳个身子,他倒好,走得飞快还挥开了我的手,我整个人跌到架子上,整个架子都摔地上去了,都这样了他也不回头帮我一下,现在还装什么好心!”

    我怔了怔,道:“他还是不肯治耳朵么?”

    夏夏恨恨道:“哼,宋姐姐说得一点也没错,聋了清静,活该!”

    我有点绝望了,燕错一直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哪怕是我身边人的帮助,他也一视同“恶”地拒绝了,他就真的这么破罐子破摔了么?

    “算了,随他吧。”我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帮谁说话,拉拉夏夏道,“好久没跟你一起绣帕了,趁天还亮,你教你绣云霞。”

    夏夏一直都想学怎么绣云霞,她好像对云霞有种特别的眷恋,果然夏夏笑了,道:“真的呀,飞姐终于肯教我拉,快点快点,我去找我些我喜欢的颜色——”说着就拖着我往绣房去了。

    夏夏基本的绣法都会了,只是不知道云霞渐变处怎样去接色,我简单地说了几句,她马上就懂了,刚学的新线法她很新奇,坐在那儿绣得很认真,我坐了一会,想起巷中离别时上官衍那憔悴凝重的脸,心里就酸楚得难受,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伸手为我拭泪时,那神情好像在诀别——

    我突然意识到,最早会离开这里的会是上官衍,他是一个巡政使,这里的案子查清后他就会离开,他会去哪?*的还会回来吗?

    “飞姐!”

    夏夏一声大叫,我吓了一跳,抬头盯着她道:“干什么?怎么了?吓我一跳!”

    夏夏也盯着我道:“什么干什么,我叫你大半天都不理人,在想什么呢?”

    我起身看了看她的绣帕,绣得很好很平整,颜色过渡得也很自然,道:“绣得很好,针法也对……”

    夏夏笑了,道:“什么跟什么嘛,我又没问你绣得对不对,我是看你坐在那里唉声叹气,又时不时地摸着脸,就想问你怎么了,叫半天也没理,怎么回事呢?”

    我茫然道:“啊?我有唉声叹气么?我怎么不知道?”

    夏夏道:“看来是真愁到心里去了,说吧,在愁什么——还为着连姨的事么?”

    我摇了摇头,道:“没,没有,就瞎想,可能累了打哈欠吧,你听成我在唉声叹气了……”

    “我明明听到你在叹气,什么打哈欠,飞姐你快说,有什么秘密瞒着不让我知道的?”夏夏凑得很近,凶巴巴地盯着我。

    我有点心虚,故作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道:“能有什么秘密呀,你快绣,绣好一片我再来看看,我有点累了,眯一会再说。”

    这时夏夏突然顶了顶我的腰,道:“飞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你一撒谎就喜欢假装在伸懒腰,快说是谁!”

    我像吃噎着了个大鸡蛋,是么,我很少撒谎的,长这么大说的谎都没这段时间的多,我撒谎有伸懒腰的习惯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心虚至极,道:“什么心上人,你怎么又提这事,看来一定得开始给你找婆家把你嫁了,否则天天跟我明里暗里的提示。”

    夏夏这次倒不急了,笑看着我道:“怎么着,没了我你能忙得过来么?晚上你做噩梦怕了看你能找谁去——”

    我笑道:“那我就给你找个近的婆家,我呀家里一声唤你就能听见最好。”

    夏夏对我吐着舌头,像个小丫头:“你才不舍得,不理你了,我绣我的云霞了,你想你的情郎去吧!”说罢低头不理我了。

    我懒懒地盯着夏夏绣面上的云霞,紫里带红,华美异常,其实我很想跟夏夏说说夜声,谈谈陈冰和朱静,还有我梦里令人奇怪的事,但这些现在都成了我的秘密,揣着这么多秘密不能与亲近的人谈聊,这种感觉也没有我想像得那么玄妙。

    也许,等哪天云雾拨开了,我可以真真正正地坐下谈谈这些,但哪天才是个结束呢?漫布在我们头上的那些谜云一层一层的,好像永远都揭不完,就像燕错在巷中跟海漂说的那样,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明明知道谜底却还要故弄玄虚的人……

    随着夏夏游针的上下来回,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半年,我过得很辛苦,从身体到精神的打击,好像一直没有停过。

    如果没有宋令箭韩三笑和夏夏,我可能只有等死的份,对一切我都那么无能为力,我的病,我爹的死,燕错的仇恨,等等。

    我的梦,也一直没断过,这是我唯一能摆脱身体与灵魂束缚的方法,也是唯一我不用害怕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我是虚幻的,没人可以伤害我,我也只有在梦中能逃避现实的折磨,好好地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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