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手脚利索的已经叠了四五个元宝,扔在边上的筐里金灿灿的很亮堂,一边道:“这些元宝要赶紧给叠了给她送去,今天是过身第一天,得多烧些下去,让连姨在下面也能打点打点。”

    我帮着一起叠,道:“怎么不在那儿叠了再回来?拿来一叠纸,送回去就是一筐元宝了,来来回回多累。”

    夏夏道:“这不是不放心飞姐你一个人在家么,宋姐姐和海漂哥哥大早就去给郑小姐复诊了,三哥下了更吃了饭也回去歇着了——那个燕错——大清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溜哒了,这一整条巷底就飞姐你一个人,总得有人在这儿应应你嘛。”

    我暖心地笑了,推推她的脑袋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见不着人就哇哇哭吧——而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娘不是也在么。”

    夏夏像是突然意识到这点,鼓起嘴点了点头:“糟了我又忘记了,但愿她没听见吧——对了飞姐,今天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别往西边走,知道吗?”

    我奇怪道:“怎么了?我还正想说,趁今天晴着想去看看珠宝怎么样了呢。”

    夏夏摇手道:“还是改天吧,今天我刚上街就听到市上人说,说昨天那场大雨把西坡的泥地冲开了,臭味飘了十几里,还好现在刮的东北风,将那臭味往西头吹,不然的话要是往东吹,我们一镇的人都要被熏得没法活了。”

    我惊讶道:“会有这事?”

    夏夏道:“是啊,咱们这边还好,没什么味道,市上已经有点臭味了,所以大家都不出来活动了。我还问过眉尾有疤的差大哥,他说衙门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处理的。”

    我好奇道:“怎么会有臭味?平时经过的时候也没闻见过呀——”

    “那西花原这么诡异,什么怪事没有呀,谁知道那些土堆里埋着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没人去翻弄,肯定臭气熏人了——飞姐你也别多问了,胆子这么小,多问了又要多想,多想了又要自己吓自己。”

    我喃声道:“也不知道上官大人病有没有好转点——这都病着呢,又出事了,那西花原鬼怪得狠……”西花原里那浑身浴血的女人突然浮现在我脑海,狠狠地吓了我一大跳!

    夏夏道:“哎,今年真的古怪得狠,在这儿呆这么多年都平平静静,今年的事出个没完没了,还好现在在任的是上官大人,要是换了以前的赵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啊,今年,为什么是今年?今年有什么不一样么?

    我是不是该好好地将事情排个序,然后想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咦,海漂哥哥回来了——”夏夏飞快站起了身,往外跑去。

    我跟在后面,海漂已走到对院门口,见我们出来了,便举了举手里的一个用布包着的盒子,笑道:“我先放点东西,一会就来。”

    夏夏打趣道:“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一定得放回自个家里头去?”

    海漂抱了抱怀里的东西,笑道:“怕三哥会抢的宝贝,还是放回小屋中安全。”

    夏夏笑着回了里头,道:“一定是与宋姐姐有关的,这海漂哥哥,只有是宋姐姐的事情,才会这么认真。”

    我喃声道:“是啊,但是宋令箭好像从来都不在乎。你说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在乎自己的人,为什么她能狠得下心,都可以装看不见听不着呢?”

    夏夏轻声道:“也许——也许她有苦衷吧,宋姐姐是个好人,可能只是不想有所亏欠,所以才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吧,她对飞姐不也这样么,什么事情都要算得明白,是吧?”

    的确是,我还经常觉得她这样太过见外,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

    说到这,海漂已经进来了,我拉着他坐下,问道:“郑小姐的病怎么样了?你们大早出去,怎么现在才回来?宋令箭呢?”

    海漂盯着筐里的纸元宝,可能没见过,所以很新奇,捡了一个放在手里玩着,回答道:“她中途有事,晚些回来。郑小姐病大好,大宝照顾得她很好,给她做了好多可口点心,不过令说飞姐吃不得,夏夏呆会去对院拿几个。”

    海漂这一天天的,话说得越来越流利,一段话也能越说越长。

    原来刚才要藏起来的宝贝,是大宝做的点心。

    郑珠宝与黄大宝,可能也已经对自己的命运妥协了——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反抗过。

    我叹了口气,想起梦中郑珠宝倔强到不惜摧毁自己来反抗命运的那种偏执,竟不禁觉得有点害怕,道:“但愿他们能好吧。”

    海漂像是也有很多心事,迷茫地看着远处。宋令箭这个家伙,又把他一个人抛下了。

    “这是什么?金光闪闪的真好看,作什么用?”海漂很快调整好心情,将纸元宝好奇地放在手中滚来滚去。

    夏夏拿了回来,妥妥地安放在桌子中间,像个大姐姐似的拍了拍海漂的手,道:“这是给死人在地府用的金元宝,可不能随便玩的。”

    海漂笑了,道:“人死了,还要用银子么?”

    夏夏道:“当然要用了,地府也得有地住有银子使——”

    海漂笑道:“也好,这样人死了也能说是以另种形态活着,”说罢他饶有兴致地拿了张元宝纸,反反复复看着,道:“怎么折的?教我。”

    夏夏道:“好端端的学这个干什么?这是白丧物,不吉利的。”

    海漂道:“往生者的礼物,也是一番心意。”

    夏夏感动地看了一眼海漂,由衷道:“海漂哥哥比我们这谁都好——”

    我故作生气道:“比飞姐还好么?”

    夏夏点头道:“对呀,飞姐的好说三天三夜说不完,但是海漂哥哥的好,却让人无从说起呢,而且海漂哥哥胆子比你大,猜谜语一猜一个准,可比飞姐你聪明多了,而且也不像飞姐你这么爱哭总是叫人担心……”

    我不满道:“去去去,真是丫头长大了胳膊肘向外拐,一个劲数落我的不是了你——”

    夏夏咯咯笑,将元宝塞在我手里,起身道:“飞姐自己也没话对了吧,你来教海漂哥哥吧,我去厨房找点吃的,很快回来。”

    海漂笑着目送,手里的元宝已经折了一半,居然平整方正,私毫没有错了步骤,他只是看夏夏折了这么一个,就知道怎么折了?

    “夏夏妹妹只是拿飞姐寻个开心,别放心上。”海漂将折好的元宝递给我,笑问道,“不知道有没有错了细节,飞姐检查一下。”

    我轻轻折鼓起元宝,丝毫不差,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但海漂学得的确很快,正常人起码得看个两三遍,折错个三两只才能折个对的。

    宋令箭从一开始就排斥海漂,难道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他聪明得深不可测不可捉摸么?但是聪明也是罪么?

    夏夏很就回来了,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我见她两手空空,奇怪道:“怎么了?厨房里没吃的,叫耗子偷吃光拉?”

    夏夏翻了个白眼,道:“耗子都没他这么可恨——”

    这时后院突然飘来一股姜与糖的味道,在冷冬的早上特别暖心,她昨天煮的姜汤又在热么?

    海漂闻了闻,抬头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夏夏呼着气道:“还不是那个燕错,刚才叫他吃饭也不理,钻到厨房去也不知道在干嘛,还将我赶了出来,生怕我要偷师一样。”

    原来是被燕错从厨房里赶出来了,难怪两手空空,这两个斗气冤家,我笑道:“燕错耳朵听不见,他不是有意不理你的么。”

    夏夏用力地折着元宝纸,愤愤道:“谁知道,装聋作哑的本事他最好了。我们又不是没饭给他吃,非要自己下什么姜面嘛。”

    “好香哦,我去看看。”海漂站了起来,安抚又带着宠溺地拍了拍夏夏的头,往后院走去。

    海漂一走,夏夏马上拉着我悄声道:“我倒要看看那家伙在装神弄鬼些什么,可别把我的灶台都烧裂了。”

    于是我们恶作剧般地悄悄跟了过去,我更想知道海漂会跟燕错聊些什么。

    我们躲在厨房外的两个小炉后面看着,见海漂与燕错两人坐在厨房里的桌边上,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姜味与糖味混合,应该是姜面。

    海漂敲了敲桌子,对着走神的燕错道:“再不吃,面要凉了。”

    “我煮了好多,你要不要来一碗?”燕错起身要给海漂盛一碗。

    海漂拉住了他,摇摇头:“我不饿。”

    燕错失望地坐了回来,端起面碗道:“那我自己吃了。”

    海漂点了点头,看了看锅里的姜面,道:“不过方才我进来时,飞姐正提起说很想吃些暖身的东西,比如,热身的姜汤姜面之类的。”

    这海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而且,为什么要在燕错面前提起我?

    果然的,燕错平静的面孔马上就漫过不悦,放下碗冷冷道:“她想吃,自会有人给她做。”

    海漂盯着笑道:“你做的比夏夏好吃。况且夏夏要忙着收假线换真的尾货,大病刚愈亦不适合经常碰水做饭。没见这些日子飞姐都是叫了外面的现菜来吃么?反正你锅里还有,凉了又不便再热,何不分飞姐一碗?”

    海漂故意提假线换真的事,不是在暗示燕错他做过的事么,他就不怕触怒他?

    燕错咬了咬牙,不情愿道:“随便吧,她想吃自己来盛,不吃倒掉好了,我也省了洗锅这烦事。”他大口吃起面来,看来的确是饿了。

    海漂笑盈盈地在一边坐着,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道:“看你也快吃完了,我正巧要出去买些纸,你与我一起去吧。”

    “好。”燕错飞快喝着汤,像是害怕让海漂多等一样,但海漂却不等了,马上站起来向外走。

    糟了!

    夏夏反应奇快地拉着我往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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