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尖叫一声坐了起来,双手拼命捂着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是又瞎了?!

    “飞姐,飞姐哪里不舒服?”夏夏的声音在边上响起。

    我瞪着眼睛,看见自己的手五指大张,远远近近时糊时清地在眼前绽放着。

    夏夏握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担忧,我亦看得清清楚楚,我没瞎,我的眼睛好好的,但是刚才那个噩梦无比真实。

    “飞姐,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好担心,你的情况跟上次在宋姐姐山屋前晕倒的情况一样,三魂不见七魄,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我好害怕呀。”胆大的夏夏软弱道。

    我用力眨着眼睛,心凉地回忆着临醒前的那个梦:“夏夏,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到了韩三笑,还有宋令箭,宋令箭挽着韩三笑,说他们要成亲了,他们的样子好亲密,我很失落,韩三笑说,他要跟我玩个游戏,若是我输了,我以后都不能再跟他们玩,若是我赢了,他就和宋令箭永远呆在这里,陪着我。”

    夏夏盯着我:“飞姐怎么总是做这么奇怪的梦,若是让三哥和宋姐姐知道了肯定要骂你——那然后呢?”

    “然后,我答应了,我问他游戏要怎么玩,他让我站在两丈之外的地方,空手向我掷一枝花,我若能接住那花,便算我赢,若是接不住,便是他赢——”

    夏夏也没去笑我梦境的离奇,只是好奇地瞪着我。

    “我一直盯着宋令箭,我想问她为什么要玩这样的游戏?若真是我赢了,他们留在我身边是心甘情愿,还是因为要信守赌约?宋令箭牵着韩三笑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觉得很失望,也许他们肯定就不想留下,只不过想找个方法让我死心而已。然后游戏开始了,韩三笑将手里的花向我扔来,那花枝一直在空中旋转着,我伸手去接,本来我可以接住它的,可是突然间那花变得好快也好尖利,它直直地向我射来,射进了我的眼睛,我——我眼睛好痛——真的,我真的觉得我的眼睛好痛,可是梦里是不会痛的,不是吗?”我神兮兮地拉着夏夏。

    夏夏笑了:“飞姐,你的梦怎么总是这么怪,而且你醒来后居然都还能记得,还一直不停地回想着?你看你的眼睛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呀。”

    我摸了摸眼睛,它们的确好好的,只不过有点酸痛。

    “还有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只是一小会儿不在,你就又出事了,要不是上官哥哥刚巧有事经过,你躺在地上估计连身子都要冻僵了,头还痛吗?都摔出血了——”夏夏轻起身,伸手轻碰了碰我的头。

    我摸了摸后脑,才发觉那里一阵麻痛,头上也缠了纱布,难怪我觉得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的费力。

    “上官大人救了我么?”

    “是啊,我回来了他才能安心地回去,他呀袖上全是你伤口流出来的血迹,身上也是,也不顾得洗干净就匆忙走了——飞姐啊,真想拿个绳子把你绑起来哪也去不了,一走开就会出事,怎么办哦?话说,你是去看完燕夫人,下楼的时候摔下来的么?”

    我轻叹了口气,后脑突突作痛,也不知道自己该去思量些什么。

    我翻被起身,夏夏忙按着我:“受着伤呢,眼睛也没全好,要去哪呢?”

    我喘了口气,道:“闷得慌,想出去走走,吹吹冷风也好。”

    夏夏道:“我陪你。”

    我头有点痛,一动更昏沉:“不用了,我就乱走走。”

    夏夏道:“飞姐,你变了,你以前最怕一个人外出,到哪都一定要让我陪着。你是不是藏了很多小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这夏夏,怎么这么精明?

    我心虚道:“我哪能有什么小秘密,能逃过你们的法眼么?”

    夏夏道:“说不上来,有时候我觉得飞姐离我好远,好像那人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飞姐,只是个穿着飞姐皮囊的陌生人而已。”

    我喘了口气,我必须要打消夏夏这种想法,若是她在宋令箭他们面前这么说,他们一定会起疑。

    我扭头笑道:“什么穿着皮囊,又想说些神怪故事来吓唬我。好吧,若是你想陪我,我去哪你都陪么?”

    夏夏闪亮亮的大眼睛无比坚定:“哪都陪,刀山火海。”

    我稳了口气,道:“我去西花原,你陪吗?”

    夏夏眉一皱:“西坡?飞姐为什么要去西坡?”

    我笑道:“不是说刀山火都陪么?西花原你就怕了?”

    夏夏道:“怕了就不叫夏夏。我是担心你害怕,到时候扯着我的衣角说要赶紧走。”

    我怅然笑了,道:“我不会怕。”

    夏夏抬高下巴,一脸好斗的样子:“谁怕谁,乌龟怕棒锤。”

    两人都穿裹得紧紧的,西坡四处无遮挡,风夹着土湿,会比镇中心阴冷很多。

    一路上,夏夏问我:“飞姐,怎么突然想到去西花原?平时让你经过那里,都要大呼小叫,今天居然特地要往那地儿跑?”

    我已无力再去想借口去遮盖,如实道:“因为爹最后的遗愿,是要将自己的骨灰洒在这里。或许这片我从来没有去在意过的西花原里,藏着很多爹想要保护的过往。”

    “藏?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因为赋予妖魔藏秘密啊,想要保护好一个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人人怕它,不敢靠近它。”

    “也有道理——但是,这么高深的话,肯定不是飞姐你自己想的,是谁说的?是宋姐姐说的?”这时夏夏突然停了下来,仿佛才绕过弯来,“飞姐你刚才是说,燕伯伯的骨灰洒在西花原?我没听错吧?”

    我点了点头:“你没听错,所以燕错才会一个人来西花原,也许他也想不明白——”

    这时风乍然变大,吹得我的衣氅烈烈作响,冷风透过氅帽,我的伤口也痛得厉害——西花原,快到了!

    夏夏急道:“飞姐你快看,那花原的小屋里头有灯光!”

    我飞快往那看去,的确,那里有微弱的灯光在摇拽,拖得整个屋子忽明忽暗。

    西花原的屋里怎么会有灯光?有人?谁会去那里?

    夏夏也真是胆大,挽着我快步往里头走去:“快去看看,说不定是个贼呢!”

    我忍不住颤抖起来,怎么可能是贼,这屋子早已空置十几年,哪还有什么东西好偷——而且若真是贼,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点着灯啊!

    刚走进花原,夏夏挽着我的手猛地握紧了,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

    夏夏瞪着眼睛,虚空地看着某一处:“我看到一个影子,很快从屋里飘那到边去了!”

    我的心猛地跳得很快:“什么——什么影子?!在哪里?”

    夏夏道:“不见了,没影了。”

    “叭——叭叭叭叭——”一阵杂音突然响了起来。

    “啊!”我尖叫了起来!

    夏夏拉着我道:“别别怕,是屋檐上的木铃,风一来就敲出声音了——这么多年了,这木铃风吹日晒的倒不见坏,也真是奇了怪了。”

    我咬着牙忍着恐惧:“夏夏,你刚看到的影子是男是女?有看到脸么?”

    夏夏道:“飘太快,别说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我都来不及分辨呢,像条白绫似的,连脚都没看到——哎,飞姐,你这么快就怕了啊?”

    我抖得厉害,夏夏应该也感觉到了,但我仍旧嘴硬道:“我才不怕,就是风吹得我好冷——走,我们进屋去看看。”

    夏夏却迟疑了一下,道:“进屋?那屋谁都没进去过,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飞姐你敢去么?”

    “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

    夏夏点点头道:“那好,我也不怕,比恶鬼还凶恶的人我都见过,就算真有鬼,我就像钟天师一样,一口一个把它们统统吃掉!”说罢她还伸手向虚空之处抓了抓,将掌间的空气塞进嘴巴里。

    夏夏的说笑并没有缓解我的恐惧,这丫头,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提“鬼”字,我好不容易让自己忽略这一点,她倒是刻意提起来了。

    离小屋越来越近,我眯着眼睛,有些画面闪过,我的确跟爹来过这里,对着这个熟悉的门廊,门廊边上总有一个女人,每次都站在那里,一边飞快擦去手上的泥灰,一边笑着迎接我们。

    “咦,这门,怎么是开着的?”夏夏小声嘟囔了一句。

    门是开的?我正转眼要看,这时门却吱牙一声自己往后退了一小段,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拉着它往后开一样。

    我尖叫了一声,躲到夏夏身后去。

    夏夏拍了拍我的手,看了看灯光飘摇的屋里,道:“好像是风把门吹开了,飞姐你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你若是真的害怕,我们现在就回去吧,趁天还亮。”

    “我不怕,有什么好怕的——”我夺步在夏夏前,憋着气冲了进去。我怎会在一个比我小了五六岁的丫头面前输了气势?

    出乎人意料的是,这荒置了十几年的屋子,居然非常干净,没有密布的蛛网,也没有厚重的灰尘,甚至连我以为会闻到的腐败刺鼻的恶臭都没有,但倒是有一股子未干的水味。

    这样的小屋,一下子就没有阴森恐怖的气氛了——我松了口气,还好,不然,我还是憋不住会尖叫的。

    小厅四四方方,不大,凡是有墙的地方都倚着置物用的架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些陶陶罐罐的东西,居然也都没有破损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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