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宋令箭与韩三笑居然出现了,我还以为他们又会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不来,没想到两人整整齐齐的踩着饭点就来了,还好平时夏夏不管他们来不来都会准备他们的份,不然就没饭吃了。

    海漂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还病着。

    我关心地问道:“海漂呢?怎么一整天没见人?”

    宋令箭继续吃着饭,显得郁郁寡欢,韩三笑回答道:“恩,富贵病又发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别跟宝贝似的一会不见就瞎问,你不知道越珍惜的东西越容易失去么?越是不值钱的你随便往哪一扔,他反而越好端端的在那儿呆着哪也不会去。”

    我瞪了他一眼:“说谁是珍惜的东西,谁是不值钱的?”

    宋令箭睥了韩三笑一眼道:“他就得是随便往那一扔、不管不理也能自个拙壮成长,赖着撵不走的破玩意儿——有点自知之明也不错。”

    韩三笑气呼呼地瞪着宋令箭:“说谁破玩意呢?怎么说话呢?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宋令箭还像平时那样,无视他的大呼小叫,低头管自己吃着饭。

    若是换了平时,我早就笑出声了,但今天我却笑不出来,自从下午来我心里就没轻松过,尤其是知道叶心自杀的原因后,这困惑着我,我几乎能自己描绘出那个画面,她躺在血泊之中安静沉睡的脸,乌红的鲜血从她两腕流出,爬满了身边堆积着的药典医书,那浓稠甜腥的血味几乎都能漫到我的嘴边——

    我感觉一阵呕意,飞快放下了碗筷。

    韩三笑见我这举动,不禁奇怪地拧起了眉毛。

    我咽了咽口水,转头问宋令箭:“宋令箭,之前燕错还送过其他几封信,那几封信现在在哪儿?”

    宋令箭看着我道:“放在你抽屉之中,你没看见?”

    我一愣:“什么时候放的?我没注意过。”我今早还找过一次抽屉,信没摸到,倒是摸到了翠阁的簪子。

    “早放了,自己回去找。”

    韩三笑嘲笑我道:“你个瞎子,要找信干什么?就算你不瞎,你也不识字啊,等你学会那些字了,估计娃都能下地了,真逗。”

    宋令箭道:“她爹的遗物,她不管着难道你管着?”

    韩三笑唉了好几声,显然想不通宋令箭干嘛拿话堵他。

    一直到现在,我的手都还在轻微的颤抖,我的心情也没有丝毫的轻松,我咬着唇,寻思着要不要把卡在喉咙的那些话跟他们说。

    韩三笑知道自己说不过宋令箭,转头挑我这软柿子捏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信来?”

    我松开被咬痛的唇,轻声道:“因为燕错的娘,是看了这几封信后自杀的。”

    韩三笑破口大叫:“什么?!”

    宋令箭紧紧盯着我,皱着眉。

    “我一直以为他娘是因为生病或者其他原因去世的,但是燕错说,她是自杀的,就在他聋后不久——她本来答应他要给他查医书治耳朵,但她看到了那几封原本爹写在一起的手稿,然后自杀了。”

    韩三笑与宋令箭,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一开始也跟我是一样的相法,叶心本来身体就不好,以为她是因病离世,所以从来没人去追问过叶心是怎么死的。

    我继续道:“那几封信自从你们提起来时我就一直很好奇,想知道爹还跟我说了什么——但是现在我很害怕……”

    宋令箭咬了咬牙,带着些许的不解道:“信里没有提到你,叶心的死与你无关。”

    韩三笑叹了口气,他的样子显得很悲伤,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许多。

    这两个人不是都很聪明么?怎么这回宋令箭没懂,韩三笑倒像是懂了。

    那几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这些日子,因为各种事情,我们之间都开始有了自已的秘密,比如夜声,比如他为我施展的那些戏法,而我是却是个不喜欢守秘的人,所以一直心存愧疚,我想夜声也会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忍不住而将一切全盘托出,所以我们都在等,等一个时间让一切现于光明。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帮我追查我爹失踪的真相,在没有找到最后的答案之时,你们瞒着我很多事情是应该,免得我胡思乱想嘛——我最近想起了一些事情,是关于爹的,可能对查他的失踪有所帮助。”

    韩三笑略带歉意地看着我,而宋令箭仍旧皱眉看着我深思,这种眼神让我感觉很慌恐,好像能看穿我想遮掩的心事一样。

    “我隐约记得,他跟一个女人约好,说要在中秋节那天宣布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韩三笑追问着。

    我摇了摇头:“不清楚是什么事,但我可以确定,是件喜事,关于嫁娶。”

    宋令箭和韩三笑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的可能比我多,但一听这话估计也心中有数,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以免露马脚,起身道:“我回房休息了,顺便找下那几封信。”

    我一回房间就匆匆忙地开抽屉,我将我放簪子的那个抽屉整个拉了出来——

    一阵凄凉的笑意掠过我的心头,很多事情都好讽刺,原来信果真一直放在这个抽屉里面,我却因为没有仔细再往深处去摸而错过了。

    我拿起信封,我记得原先这信好像被折开几封送来,但现在已经被整到了一个信封里面,很厚,很重。

    郑珠宝对这被折开来的五封信十分好奇,说信里的内容可能会帮我找到爹,但我已经知道我爹失踪去了哪里,但在我最想知道的是:

    爹为什么会失踪?

    他的失踪跟黑叔叔还有那个云兰有什么关系

    ?叶心为什么在看完这封信后自杀?

    屋外院里,韩三笑道:“我以前一直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从来不觉得人家可怜关我什么事,但是现在反过来一想想,大多可恨之人其实也的确挺可怜的。”

    他在为燕错感叹么?

    宋令箭不痛不痒道:“可恨可怜的确不关你的事,你再多的可怜施舍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觉得我以后应该对他多笑笑,都说我的笑是良药,能治百病哦。”韩三笑不要脸道。

    宋令箭道:“先治好你自己的病再说吧。”

    “咦你个婆娘,我踩到你尾巴了啊——”

    宋令箭道:“我回了,门在前面,滚走不送。”

    门口处,夏夏的声音道:“宋姐姐,三哥。”

    宋令箭恩了一声,估计走了。

    韩三笑还在门口跟夏夏打趣:“站这半天也不进来,干什么呢?”

    “没什么,我正在找海漂哥哥呢,怎么没见他人在哦?”

    韩三笑满语气的酸味道:“少个他会死啊,个个没见他都来问,在房里跟王爷似的躺着呢,我也回去躺了,没人疼没人爱,自能哭给自己看——咦,一个不小心又押韵了,我好有才啊……”

    夏夏道:“三哥你呀,连这也要跟海漂哥哥计较,你若是眼红人家受欢迎,你也学学他那好脾气来呀。”

    韩三笑哼道:“谁要学他那软得捏不碎的粘糊脾气,你三哥我是铮铮好汉,七尺男儿!”

    “那你倒是帮我刷个碗呀——”

    “肚子痛,再见。”韩三笑一下就没声音了。

    夏夏叹了口气,响起碗筷轻撞的声音,估计在收拾了。

    “夏夏?”我叫了一句。

    “唉。”夏夏扯着嗓子,声音一下就近了,显然走到了我窗前。

    “晚饭不见人,去哪了?”

    夏夏道:“哦,有点事儿,就没赶回来,我已经吃过了,飞姐还不休息,有什么事吗?”

    “明天早上早点叫我起来,陪我一起去看郑珠宝吧。”

    夏夏道:“恩,好的。大概要什么时辰?”

    我想了想:“辰时左右吧。”

    夏夏应道:“恩好,那我提早准备好煎药,吃完饭喝完药,刚好出去晃一圈。”

    夏夏做事向来很有条理,我一直很放心,道:“恩,随你安排——对了——”我走到窗边,开了窗,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夏夏站在窗边上,脸上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马上对我狼狈地笑了——

    夏夏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听着声音明明挺开心的,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开窗,遮掩着问道:“飞姐还有什么吩咐么?外面风凉,小心着凉了。”

    我问道:“上次那个——那个信封,你帮我还给燕错了吗?”

    夏夏的笑容僵了僵,道:“还了,塞在他床铺里头,怕他脑子呆找不着,我还特意去扯了下,我看他捡起来了才走的。”

    “是吗?那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就呆呆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我心里一阵酸楚,不知道怎么排解。

    夏夏靠近我的窗缝,用身子堵住吹来的风,我看到她眼睛红红的,脸上也带着冷风吹出来的潮红,那样子可怜兮兮的。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受什么委屈了?”我伸手抹了抹夏夏的脸,她的脸很冰很冰。

    夏夏盯着我,大眼睛又开始潮润,轻声道:“我其实早应该回家了,回来的路上我看到燕错一个人在跑,本来我不想管他,可是我看他手上好像流血了,叫他他又听不到,我怕飞姐你会担心,就跟了上去……”

    “他去哪了?”我也挺担心,但是燕错脚程太快我根本追不上,而且当时他应该挺恨我,也不会接受我的安慰。

    “去了西坡,也不知道他又干嘛了,居然就那么跑了进去,那里太过空旷,我不能跟得太近,只在原外看着,看他一个人在里面好像仰头在哭,他一个人那样呆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出来。”

    换作是以前,我也不会理解燕错为什么要去不相干的西花原,但是现在我懂了,因为西花原里,洒着我爹的骨灰。只是不知道,他哭是因为恨,还是因为恨中也有对爹的不舍与怀念。

    “那现在呢?回来了吗?”

    夏夏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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