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寒噎住了,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并且,就算我想,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合荼淡淡的说道,毕竟是父母一手定的婚事,而且他们又对公公家十分满意,即使就算是自己将这些事情对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一定相信,必定是眼见为实才行,但是他们要怎么眼见为实?只要他们来家里做客,公公婆婆就摆出一副十分好客、对自己十分疼惜的样子,永远都是做表面功夫,他们又怎么可能眼见为实呢?

    “结婚过日子是你自己的事,跟你父母又有什么关系呢?”秀寒惊讶的问道。

    对于秀寒的这句话,合荼同样表示很诧异,她呆呆地看了秀寒几秒钟,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什么思想,结婚是大事,当然跟父母有关系。”

    “可是是你跟他过日子,不是你父母跟他过日子啊。”

    合荼的脑袋糊涂起来,她被秀寒的这些话搅拌的脑袋痛,几乎不能好好思考,加上那股睡意越来越浓重,她不想再说话,也不想再思考,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听了秀寒这句话,她也不想反驳了,只是疲累的挥了挥手,说道:“好好好,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你也承认我说得对,那你就更得为自己着想。”秀寒说道,语气变得嗫嚅起来,“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我知道。”合荼闭上眼睛,“我知道......”

    后来秀寒说了些什么,她全然都不知道了,在那股睡意的侵袭下,她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几乎连梦都没做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股刺人的寒意包裹上自己的全身,合荼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眼茫然的打量着周围,发现房间里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瞧见没被窗帘遮住的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的光。她撑起半个身体,觉得那寒意更加浓重了,不由得往身上一瞧,原来自己没有盖被子,再往旁边一看,却见秀寒也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在自己旁边,冻得紧缩了身体,正闭着眼熟睡哩。合荼揉了揉眼睛,往窗下一看,只见被子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了下去,便急忙伸手拽上来,给秀寒裹严实了,才伸手去拿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晚上十一点钟了,人们大多都已入睡,四周围安安静静的,合荼几乎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不在人间。要不是喉咙间十分干涩,口渴的仿佛要着火,她还愣愣的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摸下床,在桌子上找到水壶,她倒了满满一杯水,迅疾的灌了下去,那股口渴的感觉才被缓解了。黑暗中,她叹了口气,开始摸索着自己的衣服,穿起衣服来。

    “出来没跟姐姐说要在这里呆这么久,不知道她会不会担心。”合荼心里想着,越来越焦急,穿衣服的速度也越加的快了。她急着要赶回姐姐家,趁着天色还没到半夜。将自己的衣服穿好来,她本想同秀寒告别,只是看秀寒睡的实在太熟,又不好意思将她叫醒,只好想着先回家,到家了再给秀寒打电话。打定了主意,合荼便踮着脚尖朝外面走去,不论关门还是开门,都力求不出声音,免得吵醒了这家人。出了大门,合荼才松了口气,动作变得松缓下来,外面的寒冷空气一下子侵入她的肺中,使她变得越发清醒了过来。

    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合荼回过头望了一眼那扇深灰色的大门,心头顿时百感交集。她默默地扭过头,加快脚步在巷子里穿行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渐渐的浮上心头来,连同秀寒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起初她只是紧抿着嘴回想着,品味着,只当做路上释放无聊的想象。可是渐渐地,她的情绪就变得复杂起来,没有了酒精的催眠,她能更加清晰的思考那些话的含义,以及做出种种反应。当时喝醉了酒,没有仔细听,这会儿回想起来,合荼却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秀寒那些话瞧着句句都是为自己在考量打算,可是合荼此时却觉得,她只不过是站在老天爷的视角在同情可怜自己罢了。合荼不禁冷笑起来,她没有经历过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她又能懂得什么呢?就算她是真正为了我好,难道她就懂我心里想要什么、到底喜欢什么吗?口口声声的劝着自己赶紧离婚,她一个没有结过婚的人,哪里明白自己的苦处。而且什么找她爸爸给自己安排工作,去她家里住,这些话听起来全都像小儿戏,生活不是过家家,哪有她说的这样简单。合荼嘲讽的想着,她只是想急于证明她在我生活中的重要性罢了。这么一想,合荼心里蓦的一震,她惊诧的看着前方,顿时责备起自己来。秀寒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自己心里怎么可以这么想她?她就算说了那些话,也是为了我着想,为了小晏着想,难道她还能害自己不成?就算害了自己,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合荼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拍了拍脑袋,以示对自己的惩罚,她晃了晃头,决定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赶紧先到姐姐家才是正经,便越发的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一般。

    可是走着走着,她的脑袋里又乱了起来。先前对自己的责备和对秀寒的愧疚仿佛冬日里被乌云渐渐遮住的阳光一般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一般的不满和怨忿。是啊,她就算是自己的好朋友,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对在自己说那些呢?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就是在同情自己,可怜自己,她觉得自己过得不好,而她过得太好,就要想方设法在我跟前表现出她的优越,释放出她的同情心,她心里这才觉得舒服。毕竟像秀寒现在这样,身边如自己这般又穷又可怜的人很少吧?合荼冷笑一声,也难怪,看她急巴巴的要给自己掏钱的那副样子人,钱就算别人,明显就是觉得,像自己这么穷的送到了自己跟前,自己也能毫无羞耻心的接受。秀寒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只是一段纯真的、不包含任何东西的友情,自己不需要她的可怜,也不需要她的帮助,只希望她能把自己摆在同她一样的位置来对待。可是秀寒却仿佛都不知道似的,想方设法的要打听自己的生活,知道自己的难处,现在好了,因为喝醉,把家里的那些丑事都说了出来,她就眼巴巴的说上那些话,其实她嘴上说着,心里是在偷笑吧?合荼皱起了眉头,不停地回想着与秀寒交谈时的情景,她当时有笑吗?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绞尽脑汁了好半天之后,合荼终于放弃了回想,停住脚步,回头往秀寒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觉得十分熟悉亲切的这条路,此时竟也变得陌生起来,那所漂亮的院子,她当时是多么的喜欢和爱慕啊,可是如今想起来,那只是另外一个世界,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接近的一个世界。合荼叹了一口气,开始怀疑自己和秀寒的相遇是不是本就是一个错误,她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为什么还会走到一起呢?秀寒天生就是光鲜的、漂亮的、引人注目的,而自己,就是那缩在角落里的一只可怜兮兮的猫罢了。以前合荼天真,还不这么觉得,此时渐渐回想起来,似乎身边的人都不相信自己会有秀寒这么一个朋友,就算自己摆出证据来,他们也不相信,或者只是露出一副仿佛是自己攀龙附凤了一般钦羡的表情。合荼咬了咬牙,想到,我不需要攀龙也不需要附凤,不管怎么样,我自己就能让自己过得很好,凭什么要因为交往了这么一个朋友就让别人把自己说成是那个样子呢?更何况,这个朋友,心里也是一直抱着同情自己的想法,在她眼里,自己只怕是连街上的流浪猫一样都不如,非得要她的接济才能过的更好吧?这么一想,合荼的心里就越发的不满起来,并且暗暗地下定了主意,以后秀寒再怎么问,也不能把自己经历的这些丑事给说出去了,不光让自己心里不舒服,还让别人听了笑话。合荼握了握拳头,咬了咬嘴唇,抬头坚定地看着对面那条空无一人的马路,抬起腿决绝的朝前走去。

    因着急急赶路,合荼很快就到了姐姐家。透过大门的缝隙朝里望去,里面黑魆魆的,一点光亮都看不见,姐姐姐夫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合荼犹豫了一下,终于抬手敲响了门,那原本微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来,差点吓了她一跳。

    但即使是这样,合荼也不敢用力敲,生怕吓着了他们,只是断断续续地用小力气敲着,不知道敲了多久,门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合荼停住手,紧张地等待着,心里已经准备好了道歉的说辞。

    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刘季那张睡意朦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瞧见是合荼,刘季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不是说晚上不来了吗?”

    “嗯?”瞧见是姐夫,合荼正自慌张着,冷不丁听他这么问了一句,她不由得疑惑起来。或许是外面太凉了,刘季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说道:“赶紧进来吧。”

    “你们都睡了吧?”合荼小声说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没事,你赶紧进去吧。”刘季说道,“你姐跟合芮在客房睡着,你跟她们一起睡吧。”

    合荼赶紧答应了一声,疾步朝里面走去。轻轻推开客房门的时候,她却发现里面的灯大亮着,合馨正眯缝着眼睛困意十足的给可秦喂奶,合芮在一边已经熟睡,发出了轻轻地鼾声。

    “姐,你还没睡呐?”合荼松了口气,绷紧的躯体也变得轻松下来,不由得问道。

    “可秦吵着要喝奶,我就起来了。”合馨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疑惑地看着她,“秀寒家不是打电话过来说,你晚上不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

    合荼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这么晚没回家,姐姐也没说来找自己。她疲惫的坐到椅子上,低声说道:“喝了点酒,醉了,就在她家里睡了个午觉,没想到一觉睡到了现在。”

    合馨顿时皱起了眉毛,说道:“喝酒可不是好事。还有,你这头发跟脸,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被秀寒哄的。”说着,合荼逗了逗可秦,“我去洗把脸就睡。”她拖着两条疲惫的腿走出客房,随便洗漱了一下,虽然睡了一个下午,睡意却还是很浓重,明明还看着姐姐坐在一边喂奶,可是下一秒,眼前已经陷入了黑暗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合荼已经同合馨合芮收拾齐整,带着三个孩子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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