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妆容,祝芸顶着一张大小不一的面庞,吃饭时小心翼翼,张嘴便抽痛。她自幼就爱脸面,既是挨了自家姨娘的训,按理也不该再来主院用饭了。

    可想着祝九定是要去住院用饭的,她哪能不来。

    饭桌上的规矩向来多,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举止宜细嚼慢咽不宜吞块挑拣。

    平日里祝王氏向来宠着祝芸,饭桌上便有这些个规矩。

    祝芸瞥了祝九一眼,与祝王氏说起了去唐家瞧冰雕的事儿。

    祝王氏并未答话,由着她说去,反倒是祝九默言吃着,夜饭不宜过饱,七分尚可。

    “母亲慢用,九儿饱了。”祝九说着,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茶水,掩面涑上一口,随而接过湿帕擦了擦嘴角放置在盘中。

    祝王氏这会也放下了碗筷,朝祝九道:“后日小年,王氏那边来人,来的是长房两位主母,也是你舅母。二十五那日是锦州唐府宴客,你随我一同去。”

    “九儿记下了。”祝九微微颔首。

    一听要带祝九去,祝芸方才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见母亲开口,当下急了红了眼眶:“母亲,芸儿也要去,不若闭门思过之事推到了二十五过后。”

    “受罚一事,哪有推后的?”祝王氏瞥了一眼饭桌上那几样被挑拣的菜色,眉头轻挑倒也没再多说。

    祝九将这些落在了眼里,莞笑道:“既然姐姐要去,还请母亲允了姐姐去尚可。唐府甚是喜爱冰雕,九儿也听说过。想来只是九儿随同去了难免搭不上话,姐姐喜爱冰雕,定也是有一番言论了。”

    她这般一开口,祝王氏才尚且应了下来。

    用过夜饭后,在主院留了半盏茶的时辰。见着时候不早,祝九这才起身离了去。

    祝芸虽说心里不高兴,可能去唐府赏景的事儿落定了,心里松快不少。

    看祝九要回去,祝芸便急急的起身:“母亲,芸儿也回去了。”

    待祝王氏点头,祝芸提步赶上了祝九。

    “你可不要以为替我说了几句好话,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祝芸咋呼呼的拦到了祝九前头,“说起来,你我出身一般无二都是庶出,不过是你八字好得了贵气。”

    “妹妹对那冰雕不甚懂,到了二十五那日就靠姐姐提点一二了,免得我出去让人笑话了去。”祝九说着微微一笑,只是说了这话便带人离去。

    末了,又顿了顿步子,朝祝芸说道:“不过还有两三日,瞧着姐姐面上的红肿一时半会去不了,我一会让春杏送去膏药,见效的很。”

    “我才不要你那膏药,你有的我院子自然也有。”祝芸跺了跺脚,觉着外边风大了这才转身离去。

    祝九并未往心里去,春杏这会扶着她回去,想着饭桌上的祝芸姑娘,不禁说道:“先前便听说了主母将祝芸姑娘当成嫡出养,如今瞧着是疼她的很。”

    “春杏,不管母亲将祝芸如何教养,你只管记住此事与我们并无干系。”

    听自家姑娘的话,春杏也不再提了。

    春杏是能瞧着的,旁人也能瞧着。

    要说作为嫡出来养,祝王氏着实疼爱祝芸,便是由着她的性子,也将人养的骄纵。

    可祝九知晓的是,祝王氏出身王氏一族的嫡出,王氏一族别的不出名,但教养子嗣尤为让人发指。

    出门在外在内,极是重规矩礼仪举止。

    不说王氏一族对这些讲究至极,祝家门里也是重规矩的,怎就将祝芸一个庶出教养的如此骄纵?

    纵然在门里嫡出姑娘之中,哪怕是祝晴也不是这般。

    祝晴是在姐妹间跋扈了些,可礼仪举止上甚是妥当,出门在外更是如此。

    祝九旁的管不上,只管让自个不出了差错即可。

    老祖宗将她过继到祝王氏跟前,是为受教,在祝家门里的主母们之中,祝王氏在这等事儿上更为严谨严苛,想来也不是坏事。

    从南湘园到西院二房,今儿个是头一日。

    阁院内进屋伺候的,依旧是金姑姑与春杏,两人即可。

    外间伺候的便是春樱、南林与梨花,三人轮流当差。

    头一日夜里祝九睡的不舒坦,即便是用的上等蚕丝香云,也没有在南湘园那般踏实自在。

    金姑姑在屋内软塌上歇息,外间还有守夜的,今儿个是南林守夜。

    听见姑娘翻来覆去的声儿,金姑姑不觉下了软塌,“姑娘可是睡不着呢?”

    “总觉着这床软塌了些,金姑姑明日将这蚕丝撤了罢。”黑夜中,祝九双眸睁的分明,半点睡意也无。

    金姑姑应着声,“奴婢记下了,想必也是姑娘初来睡不着。不若晚些再歇息,姑娘总有挑灯看书习惯....”

    “罢了,这会子时候不早,你先去歇着我过会儿便睡了。”祝九睡不着,心里惦记着小年的事儿。

    小年她得寻个机会去见一见祝迎才是。

    可这才来西院没两日,又不是新年去西院拜年,倘若是别院走动也就罢了。

    去了南院,难免落人口舌。

    想着这些事儿,想得杂乱了,到了后半夜人才见着入睡。

    小年二十四,西院二房老爷才从京里回来,本该是前些日子过继那日就该回来的,临了有事儿耽搁了。

    刚好赶上小年一早回来。

    祝九还未曾拜见父亲,昨儿个率先快马回来带话的小厮早早的捎了话进门。

    今日一早,祝九随着祝王氏早早的候在了祝家大门口迎人。

    西院二老爷是京城内正三品高官,为人严谨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说门里的姑娘们见着父亲垂头,就是嫡出两个少爷皆是如此,平日里与自家父亲说话也是掂量一二。

    这会儿见着人穿着一身威严的灰色长袍下了马车,刚毅的五官,眉眼间透着一丝锐气,人下了马车,高大的身形往跟前一立便能让人生出一股敬畏来。

    一年到头,这二老爷也仅是逢年过节过来,回来不下三五次罢了。

    门里的姨娘们均是垂头行礼恭迎,也只有祝王氏不畏惧自家老爷。

    “老爷一路上回来辛苦了,就知晓您一回来匆忙,也不见披个披风。”祝王氏面带笑意,让人取来了披风给自家老爷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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