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已经在老者的指导下生好火,木桶里冒出白蒙蒙的水汽。

    老者道:“是时候了。”

    江执远点了点头,上前小心把郭骁骁放入桶中。木桶很大,水位刚好到郭骁骁的胸部。郭骁骁坐在木桶里,头靠在木桶边上,面色依旧煞白。

    老者准备了煤油灯和银针,将几枚银针烧了烧,力道适中,依次扎到郭骁骁的三阳五会。

    这时江执远对江峰说道:“你和小兰在这儿看着大小姐,我去找柴火。”

    江峰道:“让奴才跟着您去吧。”

    “你也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小兰和老先生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江峰迟疑了,不敢再多话。

    江执远出了篱笆,本想牵着马儿去,但是想想也没什么用处,便徒手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老者存的柴火就要烧完了,江执远掐着时间,立马赶回老者的木屋,郭骁骁身子底下的炉灶又烧了起来。

    幸好五月/天太阳十分明媚,柴火干得很快,江执远可以很快找到很多很干的柴火,这才没有使炉灶的火焰熄灭。

    途中小兰不断拿着手绢给郭骁骁擦汗,江峰在一旁生火也是汗流浃背,换了好几次衣服。

    老者看到郭骁骁面部逐渐有了血色,又看了看日晷,随后将郭骁骁身上的银针悉数拔去,说道:“成了。”

    小兰惊道:“什么?老先生是说小姐没事了吗?”

    老者用衣袖擦了擦汗,说道:“已无大碍,往后吃些药调理即可。”

    小兰喜极而泣:“真的?真是太好了。”说着便用手抹起了眼泪。

    江执远一阵欣喜,朝老者一拱手:“多谢老先生。”

    江执远立刻把郭骁骁从木桶里捞上来,泡了这么久,郭骁骁的身子差点溃烂。他忙叫小兰过来服侍郭骁骁。

    小兰把郭芊芊的身子擦干,还为她换上了先前的干衣服。

    江执远看着床上的郭骁骁,为她拉了拉被子,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说道:“万幸。”他把她的手放在鼻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悲喜交加。

    屋外已是灰暗的黑夜,有许多萤火虫在草间飞舞,一闪一闪,令人心情愉悦。

    小兰奉上一碗肉羹,说道:“表少爷吃些东西吧。”

    江执远跪坐在床边,眼睛看着郭骁骁:“你们吃吧,我不饿。”

    小兰与江峰互看了一眼,又道:“您还是吃些东西吧,别把身子累坏了。”

    “好,放那儿吧。”

    小兰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将羹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看江执远没有其他动作,便悄然退下。

    江峰也退了出去。

    夜空中冒出点点繁星,小兰站在木屋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些不知名的星。

    江峰吃着烧饼出来了:“饿了吧?”给她递了个烧饼。

    小兰笑笑,摇了摇头。

    “吃些吧。”江峰的手没有收回,“不吃哪有力气伺候你家小姐。”

    小兰想想也是,微笑着接过烧饼,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江峰边吃边道:“爷心里烦,吃不下东西,可是我们不能吃不下东西,否则没有力气伺候主子。”

    看到小兰仍是第一口在嘴里反复咀嚼,他又道:“多吃些,不够我去给你拿。”

    小兰笑了笑,在烧饼上狠狠咬了几口。

    虽说入夜渐凉,但是终究不是腊月穷冬,郭骁骁感觉身子特别热,伸手一摸后脑勺,摸出一手的汗。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郭骁骁低头一看,发现江执远坐在床边睡着了,头压在自己的手上。

    再看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郭骁骁喊道:“热死我了。”

    江执远一下从梦中醒来,看到睁着眼睛正在看他的郭骁骁,他笑道:“骁骁,你可算醒了。”

    “嗯。”郭骁骁抖了抖腿,盖在她脚上的被子动了动。

    接着她手脚并用,一下把被子甩到墙边,坐直身子大口喘着粗气:“热死了!热死了!大热天,怎么给我盖这么厚的被子,弄的我,大汗淋漓。”

    江执远一脸难为情:“这不是怕你冷吗?”

    郭骁骁先前气血不足所以觉得冷,但是现在所中之毒已然褪去。

    小兰和江峰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忙走进去。

    小兰喜道:“小姐可算醒了。”

    郭骁骁道:“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今早中毒昏倒了,还是表少爷救的您呢。”小兰劝道,“您可别怨表少爷了。”

    “表哥,我错怪你了。”郭骁骁低下头,忽地想起什么,“对了小兰,你刚刚说什么中毒,是怎么回事呀?”

    “小兰,”小兰正欲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被江执远打断,“小姐饿了,去给小姐准备点清淡的吃食。”

    “是。”小兰不敢多言,径自出了房间,去往厨房。

    “奴才去帮忙生火。”江峰也退了出去。

    郭骁骁身子一好,便想四处活动。

    江执远道:“再躺会儿吧。”

    “身子有些酸,”郭骁骁坐到床边,“不想再躺了。”

    正欲穿鞋,谁知江执远抓住了她的脚踝,为她穿上袜子。郭骁骁刚想缩回脚,却被他抓着不放。

    就在为她穿袜子之际,江执远发现她脚踝上方有一道细长伤疤,他问道:“怎么弄的?”

    郭骁骁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上次去盘山寻药的时候被野草刮到的。”

    江执远联想起小兰的话,猜想郭骁骁中毒应该就是来源于刮伤她的野草。

    “怎么这么不小心?”江执远边说边为她穿上鞋子。

    “我……”郭骁骁皱着眉毛,看向床的一边。

    “我早跟你说不要去,你非不听。”江执远带着责怪的语气。

    郭骁骁穿好鞋子便站起来,径自去倒了杯水喝。

    “你要是肯听我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不要再说了。”郭骁骁转身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满扬州城都找不到可以治好我娘的药,我是非找不可的。”

    “固执!”江执远带着愠怒。

    老者闻声,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江执远和郭骁骁仿佛在吵架,老者便道:“姑娘醒了。”

    郭骁骁愣了一下,说道:“您是?”

    江执远未说话,老者看了一眼江执远,说道:“江大人管老朽叫老先生,姑娘若是愿意,也可以叫我老先生。”

    老者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方才在里间休息,听到二位好像在吵架,就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江执远忙道:“打扰了老先生清修,实在是不好意思。”

    郭骁骁也说道:“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意味深长地说道:“请姑娘容老朽说两句话。姑娘今日中毒险些身亡,是江大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救了回来。我跟他说,你要泡药水去毒,炉灶的火不能停,他就捡了几个时辰的柴火。泡药水的时间一到,他就赶紧把你从药水里捞起来。江大人忙到现在,一粒米都没有下肚。”

    老者言尽于此,径自往屋外走去。

    郭骁骁低下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敢开口。这时厨房传来淡淡的肉香,郭骁骁用力嗅了嗅,说道:“是在做饭吗?”

    江执远顿了顿说道:“在做粥。”

    “我,我去看看。”郭骁骁抬脚正要出去。

    “我去吧,你坐着。”江执远便出了房门,去到厨房。

    小兰正在用大勺子搅拌肉粥,看到江执远走过来,小兰放下勺子,欠了欠身:“表少爷。”

    “粥熬好了吗?”江执远问。

    “可以了,奴婢这就端过去。”

    “不要放八角一类的香料。”江执远上前舀了一勺来看,又道,“骁骁现在还不能吃这些。”

    “是,奴婢一切按照您的吩咐,不敢放任何香料。”

    “嗯。”

    小兰得到应允,正欲用抹布把炖锅从小火灶上端下来,江峰却道:“我来吧。”

    小兰微笑,把抹布交给江峰。

    郭骁骁看到江峰和小兰走了进来,便朝门外张望了一下,不见人。

    小兰盛了半碗肉粥,放在圆桌上,说道:“小姐,来用些粥吧。”

    见郭骁骁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边,小兰道:“您是在等表少爷?”

    “知道还问。”郭骁骁嗔怪道。

    小兰不再说什么,退到一边。这时,江执远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了进来。郭骁骁转头一看,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江执远,但是还是不敢开口。

    在江执远面前,郭骁骁永远显得既任性又不讲理。

    为缓解尴尬,江峰道:“爷,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了。”

    江执远没看郭骁骁,径自走近圆桌,就近凳子坐下。

    小兰给郭骁骁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郭骁骁扭捏了一会儿,才到圆桌旁就座。

    郭骁骁悄悄打量着江执远,见他未说话,便看了一眼小兰和江峰。小兰和江峰会意,二人悄然退下。因为郭大小姐要开始她的软磨硬泡大法了。

    郭骁骁清了清嗓子,说道:“吃粥吧。”

    “嗯,真好吃。”郭骁骁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笑道,“你要不要来一口?”

    江执远未说话,也没有看郭骁骁。

    “再不吃就没有了。”郭骁骁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吃一口。”

    江执远把头偏向一边,面无表情。

    “来一口嘛。”郭骁骁继续喂他。

    谁知江执远还是不领情。

    “你不吃,我吃咯。”郭骁骁把勺子伸向自己,一口吃光羹食,“嗯,简直是人间美味。”

    江执远也饿得不行了,郭骁骁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就知道时机到了,赶忙舀了一勺给他:“吃一口,给我点面子。”

    他看了一眼郭骁骁,没好气地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一点面子啦。”

    “是。”郭骁骁笑道,看着他把肉羹吃进嘴里。

    “既然已经给我面子了,也不在乎再多给一点面子了。”郭骁骁笑道,又给他喂了好几口。

    不一会儿,江执远就吃了半碗。郭骁骁惊道:“哎呀,我怎么给你用了我的碗和勺子!”

    江执远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碗推到她那边:“那你吃我的吧。”

    郭骁骁笑着把手上的碗放下,拿他的碗吃了起来。

    郭骁骁就是这样。她犯下的错,十次有九次是不肯低头认下的。就算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会跟江执远说“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如果有,那一定是她脑子懵了,还没缓过来。

    她多半是用这种双方互给台阶下的方式去化解她跟江执远的小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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