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要强也坐了下来,两眼没有看我,而是撇过脸看向窗外的大马路,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我也不催他,就那么静静地等着他。

    很久很久,范要强终于吁一口气,转头看着我,忽然问我:“高大哥相不相信转世之说?”

    我心中猛然一跳,纵然之前我已经有预想,可是当真听到这两个字,我仍就不由自主抽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我试探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稚嫩的孩子脸上,此刻却露出苦涩之意。

    “我想……李耕杀掉的那个人,是我的上一辈子!”

    我差点儿要跳起身来。

    不过我尽量克制住一瞬间的狂乱思绪,琢磨着该如何接话。

    范要强盯着我的表情,又问我:“你不相信是吗?是不是觉得……很滑稽,很可笑?”

    “不,我没有觉得滑稽可笑!”我摇一摇头,“老实说我之前就遇到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否则上一次来你告诉我说梦见李耕杀人,我就不会再来找你第二次了!”

    范要强点点头,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说道:“我会告诉你实话,也正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听我说梦见李耕杀人,却没有哈哈笑的警察!”

    我点头一笑,问他:“既然你说到上一辈子,那么,除了记得李耕杀人,你还记得其他事情吗?”

    “老实说我不记得!”范要强脸上露出悲哀之色,“我真希望我能够记得更多事,这样我说我是转世投胎,人家或许会相信!可是我不记得,就只记得李耕拿着一把大砍刀,恶狠狠地往我身上砍!”

    我稍微考虑一下,又问他:“你怎么能确定,李耕杀的那个人就是你的上辈子?或许……就像你之前说的,只是做噩梦呢?会不会同样的噩梦做得太多,让你从心理层面,误以为李耕杀的那个人就是你的上一辈子?”

    范要强苦笑摇头,伸过手来,拿起那只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小瓷瓶。

    “你刚也说了,因为这个小玻璃瓶,你就能够确定我撒谎对吗?同样的道理,如果像高同志所言,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只不过做多了噩梦而已,那我又怎么可能在仅仅四岁的时候,就设下诡计谋害李耕?”

    “你终于承认,那是你故意为之了?”我说。

    “当然!”他点头,脸上露出骄傲之色,“不管同志你相不相信,从我生下来能看得见东西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也能够懂得什么是饭碗,什么是茶杯!等到第一眼看见李耕的时候,我立刻就知道他是我的仇人,因为他拿着大刀砍我的情形,清清楚楚就装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我尽我一切力量,向李耕实施报复!我咬过他,挠过他,用开水泼过他,还用刀子剪子扎过他!但我知道我的力量太薄弱,李耕随时都能再杀我一次,所以每次咬过他扎过他之后,我就假装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李耕老妈说我是鬼上身,我就故意假装是鬼上身,而且越装越像,越装越熟练!”

    他渐渐说得激动起来,不得不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借以调整纷乱的情绪。

    而这样的表情,实话实说,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稚嫩的脸蛋上表现出来,真的感觉非常诡异。

    正好服务员送上饭菜,我等服务员离开,才又问范要强:“你记不记得你上辈子姓什么叫什么?父母叫什么,在什么地方住?”

    “不记得,完全不记得!”范要强小小的脸蛋上,再次流露出苦涩与悲哀,“我多希望我能够记得哪怕多一点事情,这样警方就能够多相信我一点!可是,除了李耕杀我时候的那种表情、那个地方,其他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

    我考虑一下,又问一个疑点:“那你又怎么能确定,杀你的那个人,就一定是李耕?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又或者,你根本就记不清楚杀你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不,我记得非常清楚!在李耕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他弟弟……好像叫李田的也在场,可我没当李田是凶手,第一眼看见李耕,我立刻认出他是凶手!我甚至清楚记得,他杀我时候的凶狠表情!”

    “但问题是,既然你跟李耕是……杀身仇人,你又为什么会那么巧,偏偏就转世做了他的儿子?”

    这个问题同样是很难解释的一个疑点,可我没想到的是,范要强居然很快作了回答。

    “我认为这不是巧合,而恰恰是理所当然!因为……我想我死了都还记着他的仇,为了报仇,才故意投胎做了他的儿子!”

    这种解释不能说没有道理,只不过越听越让人浑身发毛,越想越让人内心发憷。

    一个人,连死了之后仍然牢记生前的仇恨,并且转世投胎也要报仇,这样的人,任是谁恐怕都要敬而远之,不敢得罪。

    可我不能敬而远之,毕竟我本来就是“超自然”调查人员,像这样从所未遇的“转世”奇迹,我当然要彻查到底。

    所以我稍稍一叹,说道:“可我昨天去过你说的李耕埋尸的槐树洞,看到警方确确实实将槐树周围全都刨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那就是李耕提前把尸体转移了!”范要强立刻说。

    “我也这样想过!”我点一点头,“但如果你不能提供更多线索,这个案子真的很难查下去!……对了,你不是说当时还有一个女人吗?你记不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完全不记得!我只知道有个女人,但那女人长什么样子,我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他苦恼地用手连连捶头,“有时候我真的很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记得上辈子的事,如果不记得,我开开心心过这辈子多好!可我偏偏又记得杀过我的人,如果我不能报仇,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我试着理解他的感受,老实说对他颇有同情。

    我想很多人都肯定希望能够记得上辈子的事,那样等于是获得了永久的生命。

    但,如果你这辈子,只记得上辈子最痛苦的一件事,并且被那件事情捆住手脚,连这一辈子都活不开心,那真不如不要上辈子。

    我琢磨着正想说句宽慰的话,范要强忽然抬起头来,双眼微眯,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情。

    我闭紧嘴巴,等着他灵窍开通。

    很久,范要强终于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好像想起来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立刻问。

    “一块玉佩!我记得当时……就是李耕杀我的时候,我脖子上戴着一块玉佩!我之所以记得上辈子的事,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块玉佩!”

    我“啊”的一声,立刻追问:“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因为,”他琢磨着,慢慢慢慢说出来,“这块玉佩上面有几个字,其中顶头的两字……”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好像在确认他没有记错。

    “是什么?”我被他吊足胃口,按捺不住问了一句。

    “转世!”他回答。

    (请看第016章《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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